‘这小机灵鬼藏哪了？’
房间如此狭小，陈小山修炼了幽冥真瞳，看了一圈也没能把鬼找出来。
这家条件不富裕，几件摆设都颇为寒酸，除了那张大床，地上靠墙立着一个掉了大半漆皮的柜子，上面有两只残破的花瓶，一面斑驳的铜镜，和一把掉了齿的梳子。
眼看外面的人要进来，陈小山索性坐在了柜子上，准备看看巫术到底有多灵，同道门相比又有啥不同。
高姓男子进来后，紧走一步，探看摇篮里的小娃娃。
他伸出苍白的手在娃娃的头上摸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处，沉声说道：“阿兰嫂子，情况不太妙啊。”
“啊？这可怎么办！高大人，还得请您给咱出个主意啊！”
妇人‘扑通’一声跪下，不住声的哭着求恳。只有一条腿的中年男子费力的撑起身，爬下了床，同样跪地磕头。
“你往那边点，别挡着，我都看不着好戏了！”
陈小山正不忍心多看，忽听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同时还有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的后背。
他心下虽略感惊讶但动作不慢，一把握住那戳着后背的物事，似是手指，但是冰冷异常，再用力一拽，便从铜镜里拽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女童。
女童顺势坐到了陈小山身旁。陈小山在方才的触碰中已经察知女童的修为，心里有底，并不惧怕，飞快看了她一眼：
三角眼，塌鼻子，大嘴里露出黄黄的板牙，头上梳着两只冲天羊角辫。两只胳膊撑在柜子上，两条小腿搭下来晃来晃去，怡然自得。
“......”陈小山看完后一时无语。
“你有戏不看，看我做啥子？”女童一翻白眼，传音。
“啥戏？”陈小山同样传音。
“看姓高的做戏啊。”
“他不是个好人吗？”陈小山纳闷。
“切！好人？你新来的吧？我可提前和你说，这活不好干。”
“啥活？”陈小山彻底发蒙。
“我就知道，一看你就是新来的。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吧。”
“......你还真不客气！”
“没事，本姑娘早就习惯男人垂涎我的美色了。”
陈小山差点呕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对人生都没了兴趣。
女童又一翻白眼：“这姓高的就是个铁公鸡，成天让我干活，却不给我加工钱。”
陈小山现在已经对姓高的法术完全不感兴趣了：“什么活？”
“什么活？跑完东家跑西家，吓完这个吓那个，不都是活？我一个人扮演那么多的角儿，却只拿一份的工钱，你说，这能是人干的事？”
女童话里话外怨气满满。她忽然一翻三角眼，紧盯着陈小山上下打量。
陈小山打了一个激灵。
“喂，咱俩合作怎么样？”女童说道。
“怎么合作？”
“一起让姓高的给咱加钱！不加的话咱就不干了！”女童冲那边的三人扬了扬下巴。
陈小山也看过去，看到了一副奇景：从地上不住磕头的夫妇身上冒出了几点黄光，如同萤火般轻轻飘向高姓男子。高姓男子微笑着伸出手掌，掌心向上。黄光落在上面，很快消失不见。
再看高姓男子，如同得了什么养料般，脸上有了光辉。
女童又拿手指戳陈小山：“看到没，他一次得了这么多愿力，事后只分我这么丁点儿！”
她伸出左手尾指在陈小山眼前晃了两下，尾指的指甲焦黄，指甲缝里满是污泥，隐约飘出一股腐烂的气味。
‘这指甲可真脏。’陈小山捂住鼻子。
女童翻了个白眼，用右手大拇指盖住了大半指甲，只露出满是污泥的一段，停在陈小山眼前，“你看，就这么点儿。”
陈小山打开她的手，说道：“看戏得安静，懂不懂？你别打扰别人。”
女童一脸不忿，不过她好像也知道这少年不好惹，只咕哝两句就没再吭声了。
此时高姓男子收了黄光后，做了个虚扶的手势，说道：“我需要即刻做法，屋里的地方狭小，阿兰嫂子，咱们去外面吧。”
他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妇人闻言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家的娃，然后有些吃力的搀起了男人，一起跟了出去。
见女童伸出两只脏污的手爪有样学样的来搀自己，陈小山动作飞快，一闪身就到了屋外。外面围观的人又多了好几个，一堆人正叽叽喳喳说个不休。
陈小山抱起双臂靠着墙，女童也学他一般姿势，然后一点点的往他身上靠过来。
嗖！
陈小山弹出一股指风，止住她的动作。
哼！女童颇为不满，倒也不再打扰。
高姓男子出来后，从腰间的黑口袋里拿出一个七寸长短的草人。草人并没有五官，颜色青绿，脖颈和四肢上都缠着红线。
围观的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听女童小声说：“等下我教你，不过你以后的工钱要分我一半。”
陈小山没接她的话茬。
“你！”女童气得要拿手指戳陈小山，却发出了‘哎呀’一声。
两人之间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旋，女童的手指伸出去，根本无法穿过，反而指甲消失了一截。
女童的脸色有些惊恐，主动远离陈小山几步，不再动作了。
高姓男子拿出草人后，嘴里叨叨咕咕，都是一些古怪晦涩，含混难明的字节，像在说话，更像是在唱歌。
足足盏茶之后，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高大人这次怎么用了这么久？”
“是啊，上次我见他把草人拿出来，小鬼就出来了啊。”
“是不是鬼去睡午觉了？”
“你胡说啥？鬼睡午觉吗？”
......
高姓男子脸上隐见不耐之色，忽然出口说道：“人生如镜，镜像迷离。青铜斑驳，滋生孽障。如若不成，分文不给。”
陈小山心说：分文不给，这是要急眼了。
高姓男子说完就狠狠捏了一下草人。
“啊！”女童叫了一声，然后一翻白眼，在众人面前现了身形。她的四肢仿佛不听使唤般，弯曲至不可能的角度，却仍然保持站立。
围观的人群里立刻有几位嚷了出来：
“啊呀！这么丑！”
“我造！这是谁家的好姐姐！”
“都赶上你家那位了！”
......
众人连声呼喊，纷纷退后，让出了一片空地。
高姓男子指着女童喝道：“孽障，你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人间岂能容你祸害！”他手里拿着草人，在袍子上擦了两下。
呼！草人燃起了一团绿色的火焰，顷刻间灰飞烟灭。
女童也随之消失。
“高大人真厉害啊！信他准没错！”围观众人皆情不自禁的赞叹。十几点黄色光斑从他们身上飞出，飘向了高姓男子。
高姓男子微笑着伸出手掌。
一根白色的丝线突兀的出现在他的手掌上。
丝线纤细，看似随风游荡，几个摆动间便把黄色光斑全部串在了一起，然后首尾接在一处打了个结，如同一根项链。
高姓男子眼睛一圆，伸手去抓。
嘶！他马上吸了一口凉气。手指还没碰到项链，浑身上下便如同火烧一般，不由呲牙咧嘴，手舞足蹈。
围观的众人呆立。他们眼里所见，没有黄光，也没有丝线，只有一个不断变化造型的高大人。
有人试探着问道：“高大人，这是您的新法术吗？”
又有人说道：“这法术看上去易懂好学。高大人，您是想传授给我们吗？”
高姓男子忽然静止不动。此时他双手举起，一腿侧踢，一腿扎了个马步，眼睛瞪得溜圆。
项链倏地飞到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悬停在空中，逐渐缩紧。
‘哎呀’一声，女童再次被拽了出来，项链正套在她的脖子上。随着项链收紧，她龇牙咧嘴，手舞足蹈。
“啊，这个丑鬼居然没死！”有人喊道。
“高大人小心，她要偷学您的法术了！”又有人喊。
不过几个刹那，‘波’的一声，女童再次消失，这次是真的烟消云散了，散逸的鬼气被项链吞吸。项链在空中飞了一圈，最后套在了靠墙而立的陈小山的手指上。
陈小山摇着项链转了几圈，便把它丢到了舍利内，然后走到高大人身边说道：“一个时辰后法术立解，你把你的戏搭子们都处理好，不然下次可就不是一个时辰了。”
高大人目送陈小山飞远。
围观的众人眼见高大人只摆了个古怪的姿势，就能把女童抓出来消灭掉，都深感佩服，觉得他的新法术神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