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人欺负你了？”
韩二妮接过吕强端过来的馄饨，把纸巾推到牛翠萍面前，猜测道，说完又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一句废话，依照詹女士的脾气，回去估计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一个“外人”身上，至于韩小宝，他要是能知道疼媳妇，也不会没得救了。
“……我和……韩小宝……离婚了。”
她不想哭的，她也没什么好哭的，可她看着眼前这张温柔平和的脸，就是想哭……牛翠萍没有去抽纸巾，而是用手捂住脸，抽噎着回答道，好多年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她了，连母亲每次见她都是叮嘱她在韩家勤快些，孝顺长辈，赶紧生个孩子，她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原因？”
韩小宝这是回家打着她的名头骗小姑娘了？
不怪韩二妮如此想，因为在她心里，韩小宝没有发现别人内在美的品质，更何况他还是个外貌协会的……牛翠萍能嫁到韩家，已让她很意外了。
“我没办法和那样只知道做白日梦，不好好干活过日子的一家凑合着过下去了，更何况他们……”
“更何况他们……连对你都这么狠心，我一个外人，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说出来好受很多的牛翠萍，放下占满眼泪的双手，自嘲的回答道，那样凉薄的韩家人，是不可能把她当做一家人的，这个事实，在她嫁过去第二天就知道了。
离婚是她最好的出路，可她还是难受……因为她嫁过去的时候，也幻想着有一个家，家里有个尊重她不嫌弃她长得不好看的老公，还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努力过上好日子。
终究是她奢望了。
韩二妮抽了几张面巾纸递过去，继续问道：
“离了就来A市了吗？”
不是韩家人提出离婚就好，至少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嗯……我真的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挣钱给我妈养老，减轻弟弟妹妹的负担，这是我作为姐姐最后能为他们做的了，我也只到过A市，拿到离婚证，我就直接坐火车过来了……”
“谢谢你今天帮我出头，不然我肯定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擦干眼泪，表明了自己立场的牛翠萍，局促的站起来，给韩二妮鞠了一躬，说完就要走……
看着她如此慌张的样子，韩二妮抬手让她坐下，叹了一口气问道：
“喜欢现在的工作？”
要是那些人有她一半自知之明，自己也不会这么绝情。
就如牛翠萍所说，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想好好过日子，天天做白日梦……梦想着从她这里平白得到一个亿。
可能吗？
重新坐下来的牛翠萍，盯着面前碗里飘着的葱花，笑得很心酸的说道：
“我这样没文凭，没手艺，还长得不好看的，有工作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你要是……没别的想问的，天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喜欢，那是有资格的人可以谈的感受，她从来没有这个资格，无论是哪个方面。
“还想读书吗？”
上一世自己就是如此自卑吧，尽管她长得不丑，但依旧自卑到尘埃里，认为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上天赏赐，所以努力想抓住，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留下，韩二妮微笑看着牛翠萍，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轻轻问道，她现在有能力帮助想要破茧成蝶的女人，也喜欢看她们恢复自信，快乐生活的样子，就仿佛救赎了曾经的自己。
读书，学习，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是让一个人变自信最好的方式，她坚信这一点。
她这么大岁数了还可以读书？她初一都没上完，还有机会能读书？牛翠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一肚子疑问也不知该从哪问起。
被迫下学的女孩，读书是她们心里永远不愿想起的绝望。
现在有人给她希望，如何不激动……
望着牛翠萍瞬间亮起来的眼眸，韩二妮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了，道：
“这些年，我见过好多像你这样的女孩，她们没放弃自己，社会就不会放弃她们，如果你还想读书，我帮你安排。”
上天不会辜负任何一个想要变更好的女孩，学习更不会。
“我真的还可以读书吗？”
她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和十几岁小孩一起上初中吗？学校也不会要她的吧？
尽管一肚子疑问，但这些无法消减牛翠萍激动的心，她控制不住音量，大声问完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捂住嘴巴，让韩二妮看的，轻笑着反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读书学习还能有法律年龄限制不成？具体的等明天再说，现在你陪我把馄饨吃了吧，都要凉了。”
只要愿意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就是她想帮她的方式。
听到这保证，牛翠萍拿起汤匙，忘记自己的大嗓门，开心的说道：
“好，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韩……”
“同学一场，你叫我韩二妮，二妮，什么都可以。”
同学……原来两世让她轻松自在聊天的同学，只有眼前这个人。
质朴无华，她这一世没有了，却又开始向往，果然人就是一个永远不能满足的高级动物。
本就乐观开朗的牛翠萍，见韩二妮随和又亲切，不仅一点都不介意她“前弟妹”的身份，还因为那短短的同学情谊这么帮她，高兴坏了，一边吃一边……想到什么说什么：
“就半学期，我哪能算你同学啊！我辍学后，听说你为了学习，还……”
只是刚说，又瞬间满脸尴尬……她嘴比脑子快的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干什么……
而韩二妮仿佛没看到牛翠萍的尴尬，还接了话：
“还撞了墙。”
她撞墙的英勇事迹，已人尽皆知了，没什么不好提的。
“……韩家屯的人都说你是因为撞伤了脑袋才一下变得这么聪明的。”
如果撞一下，能够考上A大，她也想撞……
听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传闻”，韩二妮笑意更深的点了点头道：
“这么说也没错。”
她撞了两次，才彻底隔断了对亲情的眷恋，才能做出聪明人做的选择。
“我也不是想辍学的，只是看着我妈的眼泪……我作为家里的大姐，没办法的……”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我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沉默寡言被同学欺负只知道低头哭的你，会有今天的成就，你为我们所有不得不为家庭妥协的女孩，争了好大一口气。”
“你也会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嗯！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吃馄饨，你知道的，我们老家能吃一次饺子都是大事……呵呵……”
“老家的饺子也好吃。”
“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萝卜白菜猪肉的。”
“这么巧！我也是啊！我能吃这么大一盆……”
“我应该也能。”
“那等你有空，我给你包？”
“那明天晚上？”
“好啊！”
……
门外，听到消息赶过来的王珍妮，倚着花柱笑着听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爽朗欢快的笑声，还有一道低沉温柔的附和，原来她家妮也有馋一样食物的时候，那是家乡的味道，她无能为力……好在，现在有一个人能做到了。
明天，她也来尝尝萝卜白菜猪肉饺子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