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书一样被洛鲤满是专业词汇地灌输了一通，韩延贴着裤腿蹭了蹭掌心虚汗。
“那什么，像您之前救秦二虎那样，能紧急救命的，是哪一种？”
洛鲤笑了，“你说急救啊？”
韩延忙点头，“对对对，急救！我就想学这个！”
这不赶巧了吗！
对韩延越看越满意，洛鲤拉着他坐下，“这急诊啊，最锻炼医生的反应能力和医学知识储备，比如说突然来了个病人胳膊断了......”
“大夫！韩大夫在吗！有知青胳膊被人打断了——”
远远就招呼开的大爷，声音嘹亮，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年轻时候唱民歌是把好手。
刚好就坐在一楼候诊室的师徒俩尴尬地对视一眼，洛鲤轻咳一声，率先起身把卫生室的大门打开，发现吆喝的大爷还离着十多米远呢。
往大爷身后看去，全都是熟人——知青来了一半，被护在中间耷拉着胳膊，由李晓慧一脸心疼护着的，正是叶辉。
才一上午没见，男主怎么连胳膊都断了呢？
洛鲤差点没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瞥他们一眼，洛鲤笑眯眯的迎向离着知青们两米远的秦战，发现他手上没提着篮子，还有点疑惑。
“你不是给我送绿豆汤的？”
秦战的目光徒然飘忽了两分。
“姐，就是他打断了叶辉哥的胳膊！”李晓慧愤愤地怒瞪秦战。
一听李晓慧竟然管洛鲤叫姐，秦战马上薄唇一抿。
“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你就是故意的！野蛮人！”李晓慧大声指责。
洛鲤简直怀疑李晓慧女主光环戴久了降智——哪来的自信跟她告状有用的？
“是不是意外我自己会看，这里是卫生室，再大吼大叫的就滚出去。”
嫌弃一瞥，洛鲤护短地带着秦战进屋。
李晓慧脸都气红了，罗芳嫌弃地瞥她一眼，跟进去阴阳怪气的道：“不愧是大小姐，村卫生室也当你家客厅一样，张口闭口让人滚。”
听着不对劲的韩延从问诊室走出来，眼皮子一掀，“你要有意见，我们师徒滚也行。”
李晓慧心里“咯噔”一下，惊疑不定地赔着笑脸。
“不好意思惊扰韩大夫了，只是这胳膊都断了，求您先帮忙看看吧？”
韩延皮笑肉不笑，“哟，可受不起您这客气。我们师徒都没能耐，也羞于占着这卫生室，你们要么自己治，要不就上县医院呗。”
完全没捞上插话的洛鲤，快被便宜徒弟的两副面孔笑死了。
“等等。”罗芳听出了“师徒”关键词，指着洛鲤，满脸不服，“韩大夫，洛大小姐才来村里几天啊，您就收她当学徒，别是收了什么好处吧？”
在村里，给赤脚大夫当学徒可是门好差事。
活儿少工分多，还人人都得捧着敬着，比她们这些下地挣工分还被嫌弃干活不利索的强出百倍！
凭什么她洛鲤长得漂亮还家世好，下乡没两天就能得赤脚大夫的青眼，真是好事都被她一个人占全了！
韩延笑脸顿收，横眉竖眼“啪”地一拍桌子。
“你这个小同志别在这儿胡乱扣帽子，什么叫我收好处让洛医生当学徒。”
“是我拜师，我给洛医生当徒弟！”
“你疯了吧，她怎么可能是医生！”
罗芳声音拔尖，拼命推搡李晓慧，“李晓慧你来说，你姐资本家大小姐的做派，不就昨天给人拍出颗蚕豆吗，这就变成医生了？”
李晓慧一点都不想得罪韩延这个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可她更怕韩延说的是事实。
“韩大夫，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晓慧深吸一口气，“昨儿我姐碰巧救了个孩子的事儿我们也听说了，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确实没学过医......”
洛鲤漫不经心，“那行吧，你说我没学过那就没学过咯。”
“姐，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
见她没反驳自己，李晓慧心里一松，面上露出无奈焦急之色，“治病救人是风光，但你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啊。”
“啊对对对。”洛鲤随口敷衍，“所以你们快上县医院吧，别真出点儿什么事反倒怪我头上了。”
李晓慧还想再说，疼得冷汗直冒的叶辉憋不住气地低喝一声，“够了！”
“小鱼会不会医以后再说。”
训斥的瞪了李晓慧一眼，叶辉态度恭敬，“韩大夫，听村里的老人说您学过接骨，劳烦您帮我把胳膊接回去。”
韩延眼珠子看天花板，“我师父在你们嘴里都不学无术呢，我一个刚拜师的能会什么？”
“诶你这人！”罗芳像是抓住了把柄，“你可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凭什么不帮叶知青接骨？大夫救死扶伤是天职，我看你就是拿好处被我们猜到了，故意护着洛鲤难为我们！”
韩延轻松随意地嗤笑一声，“你都说救死扶伤了，他离死还远着呢。至于维护我师父，那不是我当徒弟应该做的吗？”
“这事儿你们爱信不信，反正他的伤我治不了，不服你们去大队上告我吧，我等着。”
说着，韩延一转身，态度立马掉了个个，“师父你站着干嘛，先坐！这都快晌午了，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一会儿您对付两口。”
一点儿不开玩笑，招呼着洛鲤重新坐下，韩延马上就奔着后厨去了，连正眼都不瞧李晓慧她们一下的。
他这一走，李晓慧和罗芳立马傻眼了，跟来的两个男知青也小声埋怨起来。
“罗芳，你没事儿跟赤脚大夫呛什么啊？满村就这一个大夫，现在把人气走了，叶辉的断骨你来接？”
“就是，一点儿谱都没有，把自个儿当大小姐呢，敢跟赤脚大夫嚷嚷，真是开了眼了。”
李晓慧能干，模样虽说差着洛鲤有点儿远，但也算得上漂亮，加上脾气好会做人，人缘一向不错。
所以虽然刚才和韩延呛声的也有她一份，但两个男知青还是默契地绕过了她，只把错都推到了罗芳身上。
不过他俩挤兑的倒也没错。
这年头，别说握着全村老少小命的赤脚大夫了，供销社的售货员、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言不合就能骂得你满头满脸唾沫星子的？
跟那些人都得客客气气地顺着，对上赤脚大夫反倒还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