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卫紫瞳的手按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动作猛地一顿。
就这样抢走原本属於顾清雅的机缘,真的对吗?一个微弱的、属於「旁观者」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但这个声音,瞬间就被更汹涌的记忆淹没了——顾清雅推人挡屍时那狠厉的眼神,与李俊轩将黑锅扣在她头上时那虚伪的嘴脸,完美地重叠在一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总是有人说,「世界就是这样,为了变强,做什麽都可以。而强者更是至尊。」
放屁!
她在职场看够了这套把戏!那些溜须拍马、抢功诿过、把别人当垫脚石往上爬的人,不就是信奉这套「强者理论」吗?他们凭什麽定义「强」?是脸皮够厚?是心够黑?还是手段够脏?
她卫紫瞳,一个勤勤恳恳的社畜,常常得加班到深夜,做的方案被上司拿去邀功,出的业绩被同事抢走功劳,最後还要被所谓的「恋人」当成替罪羊,一脚踹开!
她遵守规则,她与人为善,她努力工作,难道就活该被践踏?就活该成为这些「强者」成功路上的牺牲品吗?
凭什麽?!
就因为她还有底线?就因为她还把「人」当人看?
这套混账逻辑,在原来的世界她无力反抗,难道在自己写的小说世界里,还要继续忍受吗?
去他妈的强者为尊!去他妈的女主光环!
她受够了!她不想再当那个被选择、被牺牲、被定义的棋子!
怒火在她胸腔里轰然爆炸,烧尽了最後一丝犹豫。像顾清雅和李俊轩的人渣还有千千万万,她这一刻只想将他们都碾压在脚下。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手指狠狠攥紧。
这个操蛋的世界!把老实人肆意搓圆按扁的世界!
怒火在卫紫瞳胸腔里轰然爆炸,烧尽了最後一丝犹豫。
「这灵翡翠,我拿定了!」
这个决绝的念头如同一个清晰的指令,与她体内某种神秘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她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如何挖掘,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直接抵达宝物所在之处的冲动,裹挟着她的意志。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并非来自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她的灵魂。她眼前的一切——古老的庙墙、斑驳的树影、清冷的月光——如同被水滴打湿的画卷,瞬间模糊、扭曲、失去了实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撕裂空间的光爆。就在她念起念落的瞬息之间,周遭景象已彻底改换。
她彷佛站在一个与现实重叠的透明夹层中,现实世界的景物变成了快速流动的色块与线条,地底的土壤、岩石层如同无物般被她穿透。这不是挖洞,更像是空间本身爲她让开了一条专属的通道。仅仅一次心跳的时间,所有的扭曲感骤然停止。
阴冷、潮湿、绝对的黑暗包裹了她。但神秘力量似乎自带某种微光视觉,让她能模糊看清周遭——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天然晶洞,四壁是粗糙的岩石,唯有正中央,一块约莫鸽卵大小、通体翠绿、内部彷佛有光晕在缓缓流淌的玉石,正静静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温润气息。
灵翡翠!
她笔下的设定,此刻以如此真实而震撼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没有半分迟疑,卫紫瞳伸手,一把将灵翡翠握在手中。触手温润,一股精纯平和的能量顺着手臂缓缓流入她体内,抚平了她因愤怒而激荡的心绪。
几乎在她拿到宝物的同时,那股包裹着她的空间之力再次无声运转。
眼前的晶洞景象如同倒放般迅速远去、模糊。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微凉的夜风拂过面颊。她依旧站在莫公庙後院的阴影里,位置与她离开时分毫不差,彷佛刚才那场瞬息千里的地底穿梭,只是一场过於逼真的幻觉。
唯有手中那块温润的玉石,和体内缓缓流淌的清凉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系统!刚才那是?」她下意识地在心中发问,难掩震撼。
「基础应用而已。」英铎那带着一丝懒散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彷佛刚被吵醒。「空间梭锚定的是坐标,而非物质。只要你能提供精确的空间坐标,或者凭藉强烈的意念指向一个你『认知』中的确切地点,它就能带你进行短程的空间跳跃。穿透这些泥土岩石,於它而言,跟穿透空气没有本质区别。」
「这还只是……基础应用?」卫紫瞳看着手中的灵翡翠,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不然你以为天庭给你的保命道具是什麽?铲子吗?」英铎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嘲讽,「记住,它目前的力量与你的精神力挂钩。像刚才那样强烈的情绪,也算是一种不合格的精神爆发。以後……尽量学会控制。」
声音消失,留下心潮澎湃的卫紫瞳。
原来空间梭是这样!原来空间梭不是空间!那空间又是什麽?
卫紫瞳彻底混乱了。
「啧,空间梭,你就当它是辆车。它载你到目的地,你当是个迷你仓,放下你要储存的物资,然後载你回家。」
英铎那「像辆车」的简单粗暴解释,非但没让她明白,反而带来了更多疑问。但她听出了英铎语气中那毫不掩饰的「你太笨,说了也不懂」的不耐烦。
她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反正,能用它到达想去的地方,能存放东西,这就暂时足够了。至於那个「迷你仓」究竟是哪里,她现在没心思深究。
注意力回到手中这块温润的灵翡翠上。夺宝时的一腔怒火渐渐平息,现实问题浮现——现在该拿它怎麽办?
贴身藏着?她莫名心虚。就像真抢夺了顾清雅的机缘为己用一样。
其实她知道,她不应该矫情的。小队的提升得依靠灵翡翠。可,作者的骄傲让她拉不下这个脸。
烦!
她心头一阵烦躁,懒得再想。心念一动,直接将这烫手山芋扔进了「空间」,与里面堆积如山的物资作伴。
眼不见为净。
她深吸了几口夜晚冰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然後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尘土,若无其事地从阴影中走出,朝着灯火微亮的厢房方向慢步走回去。
此时,顾清雅他们已经回到厢房,见到欧梓潼进门,只当她去了趟厕所。只有顾清雅向她多看一眼。
卫紫瞳眼神稍微闪烁,可立刻重新将头抬高。
顾清雅高傲的眼神,流露了微不可察的不屑。而卫紫瞳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顾清雅几乎把物资全交给李梦熊提,心中也是不屑到极点。
还强者?做梦去吧!
那块足以搅动风云的灵翡翠,此刻正静静躺在一个她尚不知其真实面貌的异世界山谷中,等待着真正属於它的使命。
008
百废待兴。
此时距离末世首天不过十日,十日之间,世界已天翻地覆。
上城白公馆顶层的书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与未散的药味混合。白玉笙靠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中,身上是质地精良却难掩褶皱的家居服。他刚从二十八个小时的昏睡中苏醒。
两天前那场来势汹汹的高烧几乎击垮了他。他并非的病,是异能觉醒。
可发烧昏迷後的疲惫仍裹夹着白玉笙。苏醒的一刻,他迅速掌控了形势。异能,将会是他的底牌。当然白公馆早已被他治得如同铁桶一般,但在外面,他装也得装大病初癒,绝不让外人看出分毫。
青龙推门而进,就见到病弱美人,咳不,是霸道总裁坐在书桌後。
白玉笙的长相随了母亲。他顾盼自带美态,可惜那双原本多情的凤尾眼,长年冰封,凝着化不开的冰霜,配英挺上挑如同剑一般锐利的眉,不论是挑眉还是审视的神色,昳丽到极致同时残酷狠辣。他的下颔分明,线条如同是上帝的雕刻;薄唇紧抿,给人感觉他志在必得的自信,为成功不惜一切。
虽然,现实远比他的表情艰苦的多。
巨大的电子地图上,代表通讯畅通的绿色光点大片大片地熄灭,如同这个正在死去的世界。由於卫星通讯失效,隶属白家的陈丰富、连家骅、龚固信三位将军及其麾下军团失去联络。远在京城的联邦白元帅——他白家真正的中流砥柱,也音讯艰难。更棘手的是,白家上千的精锐亲卫队因此散落各处,无法集结。
此刻,白玉笙麾下能够立刻调动的力量,仅剩下白庆集团在上城保安分公司的数百名武装警卫,以及驻守白公馆的百余名核心亲卫。
原本驻守白公馆的助理在病毒下没熬过去,亲卫队长青龙暂时替代。「白总,已经收到漠北农业基地的电报,他们牺牲人数与预计差不多,在三分之一内。」
白玉笙点了点头,「安排他们先驻守,保护农田,保持联络。玲莉姐呢?」锺玲莉是白庆集团的行政总监,能力卓着,是白帅当初力保他当上家主以後,推荐给他的人。
「我们的人昨天已经找到锺小姐,送回了家。」
「嗯,等她安顿好,派人送她回白庆大楼,清点上城和周边范围的物资和员工数量。对於仍愿意替白庆工作的人,衡量他们的能力,尽快给出清单。」
青龙应是,「你昏睡前,与市长达成的共同管制协议,我方已经按照协议清单将物资送到市里。可是……」
「可是什麽?」白玉笙面无表情瞥了一眼,青龙急忙说:「市长以城内秩序为由,拒绝派遣警方出城搜救郊区难民。」
白玉笙眼中厉光一闪,显然是怒了。他用指尖敲着桌子,一息之间,他开口:「让我们自己的亲卫队去。不需要通知他。」
青龙看了白玉笙一眼,立刻低下头,「是。」
「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这里是我们白家的地盘,你以为他真能握紧手中那些人?不出一个月,这里就是我白庆的基地。放心去干。」
此时,通讯员匆匆从工作区赶到公馆的核心区。「报!」
远远看到通讯员边喊边跑,守门的应龙连忙通报,让人进到书房。
「陈丰富将军在线!白总!他在那头等着!」连通讯员都喜不自胜,显然全白公馆都知道联络上陈连龚的重要性。
「走!去电报室!」白玉笙眼中精光大盛,说:「他也知道必须得等到我。」
「青龙应龙。」两名亲卫立刻跟上。
众人匆匆到达电报室。「陈叔。」白玉笙问,「一切还好吗?」
「白少!太好了!终於联络上了!元帅,老连老龚都一直联络不上!」陈丰富激动过後,轻咳一声,立刻恢复了状态,「我们这边还行!死亡率两成半,变异率百分之五。」
「嗯,相信身体素质好,军队的生存率比平民会高些。这样,你们立刻开始清理通道,我的想法是,京城太多势力,我们白系无谓去分一杯羹,你们全部来上城附近驻守,反而接元帅来这里扩张势力,发展更快速。」
「好,我尽全力清扫公路,还有我继续联络老连他们。老小子们不知怎样了。」陈丰富与其余两将是生死兄弟,灾後这麽长时间都没消息,他特别挂念。
「放心,信他们。」白玉笙的安慰乾巴巴,聊胜於无。「还有,派兵守着沿路的白庆粮仓,千万注意。」
「嗯,我们应该会路过松下坡粮仓,到时派些兵驻守。」
断了通讯後,通讯员将今天的电报交给白。收到京城通知,白元帅的副官麦时锋不日到达上城,带同白元帅的手书。
结束通话,白玉笙紧绷的下颌线终於松弛了微不可查的一分。陈、连、龚三军若能顺利汇合,他手中就掌握了真正的定海神针。
就在他刚放下听筒,准备进一步部署时,电报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应龙推门进来,身後跟着神色凝重的五伯公。
「少爷,」五伯公微微躬身,低声禀报,「唐硕谦来了,就在大宅客厅,说是想见您一面。」
唐硕谦?
白玉笙指尖在桌面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算计。唐系实力不容小觑,在末世前与白、朱、段四家并立。如今末世降临,各方势力重新洗牌,这位唐系的掌舵人不在自家地盘稳固势力,却主动来访上城?
无利不起早。他嗅到了交易的味道,而且,对方手里必然握着他感兴趣的筹码。
「请他到小会客室。」白玉笙整理了一下衣领,将所有外露的情绪尽数收敛,恢复了那副深不见底的冷漠模样,「我稍後就到。」
白玉笙从工作区回大宅,换上了见客的西装。
进入小会客室,见到的,不是意气风发的将军,而是鬓发灰白,愁眉深锁的壮汉。
「白少。」唐硕谦见到比他小二十年的晚辈,站了起来,「几个月不见,物是人非啊!幸好你我都还活着!」
白玉笙一怔。他没想过,唐硕谦姿态摆得这样低。
就在白玉笙在上城打量着姿态异常谦虚的唐硕谦,琢磨着他到访的目的时--
远在几十里以外的莫公镇,曹森海简单宣布了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到镇东头找武馆,我们必须有更趁手的武器。下次再遭遇昨天的事,就这些卷刃菜刀和铁棒,就是给丧屍送菜的事。」
卫紫瞳一听,脸色难看起来。
是她的锅。
武馆後院那东西,是她写的。
写时一时爽,写後修罗场。现在怎麽办??
009
那一夜,卫紫瞳睡得极不安稳。
「都是你!」梁凯柔跺着脚,泪眼婆娑哭喊。
「如果不是你,我们怎可能遇见那可怕的东西?」曹森海沉着脸,烦恼说。
「荣彬如果死了,就是你害的!」沈月亭抱着昏迷的欧荣彬,怒指着她。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在她脑海中扭曲变形。指控像无数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脏。
最可怕的是顾清雅那张脸——时而破碎,时而重组,最後定格在那个居高临下的冷笑。灵翡翠在她指尖泛着妖异的绿光,映得队友们的屍体都蒙上一层青灰。
她猛地惊醒,後背已被冷汗浸湿。窗外天光微亮,厢房里是队友们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
「都动作快点,检查装备,十分钟後出发去武馆。」曹森海下意识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卫紫瞳沉默地整理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物品,心却像被放在油锅上两面煎烤。
当“分给顾清雅“的念头浮现时,她胃部突然痉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彷佛这样就能掐灭这个荒谬的想法。
系统说,没证据证明顾清雅在原着中意图杀人。这句话彻底点着卫紫瞳的怒火。
没有证据!
在现实中,李俊轩只手遮天没了证据,但难道她还得忍受她创作的角色,遮住她的那片天?
如果这样,她发誓她一定会亲手撕碎这个世界。
凭什麽?
那个在原着里没有证据地踩着她,还有欧荣彬的屍骨登顶的女人,现在自己居然得亲手带她飞?卫紫瞳眼前闪过小说结局时顾清雅坐在白骨王座上的模样,喉咙里顿时涌上腥甜的呕吐感。
可当她转头看见欧荣彬澄明忠实的眼眸,这个坚持又开始龟裂。梁凯柔菜刀上未擦净的血渍,申泽焜用绷带缠住裂虎口的动作,每个细节都变成无声的谴责。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攥着水壶的力道大得惊人——就像攥着队友们的命。
「娘娘,你脸色好差,还没恢复吗?」沈月亭关切地递过来半块饼。
卫紫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过水,「没事,可能没睡好。」
她该怎麽办?
启程前往武馆的路上,气氛比往日更加沉闷。昨日的血战消耗了太多体力。
顾清雅安静地走在队伍中段,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眼神里没有原着那种隐藏的从容。
卫紫瞳偷瞄她有点迟滞的步伐,绝望地意识到——没了灵翡翠的滋养,现在的顾清雅甚至感应不到院内潜伏的杀机。
卫紫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前面就是武馆了。」负责探路的邓国章折返回来,语气凝重地补充道,「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而且……门口和院墙看起来太『乾净』了,不像完全被废弃的样子。」
曹森海眉头紧锁,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噤声,戒备起来。
他们缓缓靠近那间挂着斑驳牌匾的武馆。大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前院被打扫过,没有预想中的残肢断骸,只有落叶和尘土。
就在曹森海准备推门而入时——
「咻!」
一道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一枚小石子如同暗器般,从院内某个角落疾射而出,「啪」一声,精准地打在曹森海脚前半尺的地面上,溅起一小撮尘土。
这不是攻击,是警告。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与疏离的声音,从院内的阴影处传来:
「滚。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所有人心头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卫紫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眼神如孤狼般警惕锐利的年轻男人,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就是贺翔。卫紫瞳看见这个重要的角色,不觉愣了一下。
众人心头一紧。都扬起手中的武器戒备。曹森海抬手止住身後的队友,目光锐利地看向阴影中的男人。「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需要武器。」
贺翔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後定格在曹森海脸上。「没有。滚。」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握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已经在医院实习的医科生沈月亭眼尖,瞥见男人的脚,瞳孔一缩。
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曹森海急道:「森森,不对劲......」话还没说完,贺翔脸色猛地一变!他听到了从武馆深处传来的、某种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低吼。
他低咒一声,竟不再理会门外的小队,身形一闪,如猎豹般迅捷地消失在院内的阴影中,直扑後院方向。
紧接着,後院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金属撞击声、物体破碎声,以及一种无形的、让人心烦意乱的精神压迫感交织在一起。
「他腿部受伤,腿骨的角度不对,他可能骨折或者脱臼!骨折的可能更大!」沈月亭语速飞快。「骨折的话,他熬不久的!」
曹森海眉头紧锁,内心飞速盘算。此人看上去是守护武馆的人,如果能够问问他武器的事固然好,可他未必肯帮这个忙。
帮助这态度恶劣的年轻男子?趁机会离开?听这打斗的动静,里面的东西,绝非易与之辈。曹森海也一时犯难。
打斗声愈发激烈,甚至能听到男人压抑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突然,一道锐利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伴随着利物破空的尖啸!
「是异能!金系异能!」被里面的精神压迫弄得筋疲力尽的顾清雅脱口而出,脸上闪过一丝惊色。这男人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像。曹森海忽然想到,他们看见男子身形矫健穿梭当时,他的腿是已经折了的!
他的实力,比整个小队加起来都高!
就在这时,打斗声骤然一歇。
贺翔冰冷的声音从後院传来,带着剧烈运动後的喘息,却依旧充满戒备与强势:「外面的人!听够了?想打什麽主意,不妨直说!」
「兄弟,我们从津口渡来,要往上城去。我们需要趁手的武器。」曹森海简单说。「我们是来求武器的。」此人性情并不易与,而且他虽受伤,实力却高出他们小队太多。他还是客气些好。
里头打斗声虽然歇息,可里头窸窸窣窣的,不知什麽声音,顾清雅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森海,我们走,好吗?」
「与我合力消灭这怪物,武馆的武器,除了後院的,任你们选。」里面的男声果断问。「如何?」
「依我说,这样,我们胜算大增,你看.....」沈月亭低声在曹森海耳边说了几句。
曹森海的犹豫只在电光石火之间。里面那东西显然极度危险,但一个实力超群的异能者的人情,和整间武馆的武器,诱惑同样巨大。有了沈月亭的建议,他没有犹豫,迅速做了决断。「好!我们合作!」他扬声对着後院喊道。
顾清雅一听,冷汗直冒。她,可不是里面那头丧屍的对手!曹森海的算盘,不会打到她头上吧?卫紫瞳冷眼旁观顾清雅的一举一动,紧紧皱起眉头。
010
「好!我们合作!」曹森海转身跟小队说了几句战略,就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小队众人紧随其後。明知自己实力不济的顾清雅只好硬着头皮跟去。
当他们冲进後院,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院子一片狼藉,而他们的合作对象,正单膝跪地,用一柄长刀勉强支撑着身体,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条裤管。他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狼一般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皱巴巴却依旧能看出质地精良的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身形保持得极好,宛如甲级商圈街头的一位精英。如果不是它脸上过分苍白的皮肤和那双浑浊的、没有瞳孔只有灰白光晕在旋转的眼睛,几乎与活人无异。
它虽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看得出正在发力,压制着与他们合作的男子。可是同时,它也无法动弹,不知男子用了什麽手法,也同样禁锢了它。
「森海,这精神系丧屍,比我强很多……」顾清雅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全员,退後!」曹森海大声说。那个菁英丧屍倨傲的转过头,下巴微微擡着,似乎对新来的人懂得退避很满意。小队所有人退到门边,只有贺翔看着刚闯进来又要退的人,带着不屑的惊讶,「哼,一羣软蛋!」
曹森海瞥了他一眼,说,「还合作不合作了?你不退後我们怎麽开打?」曹森海人温和,可此刻冷冰冰的,明显对开口说合作转眼又讽刺的贺翔很不满。
贺翔皱了皱眉,只听这个队长旁边一个女大学生说:「你快点,挪一步,伤到你的话就不好了!」
忽然,原先很满意眼前人类退避的丧屍,忽然动了。
贺翔虽然不满被呼来唤去,可当他看见尽全力才被禁锢瞬间的丧屍,又开始挣脱他制造的囚牢,他只好赶快挪了几步,退到了後面院墙下。
等人退走,曹森海立刻开口:「清雅,凝滞它!荣彬,娘娘,就是现在!」
小队听到,瞬间就动,同时,丧屍也动了。顾清雅竭力输出一波精神凝滞,欧荣彬趁机立刻发动火攻,同时卫紫瞳的水盾在丧屍左右和後方堵住它。这个瞬间,所有其他队员,同时开始骚扰丧屍,让它无暇他顾。
可现实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走。就在卫紫瞳发动了水攻一刻,她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精英丧屍身形只微微一滞,顾清雅施加的精神束缚如同脆弱的蛛网被瞬间挣破!顾清雅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眼中尽是骇然。
丧屍挣脱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欧荣彬全力催发的火球因此落空,灼热的气浪只燎焦了它肩头的西装布料。卫紫瞳的水墙淋湿了它,却未及将它禁锢。而它那双覆盖着灰白薄膜的眼睛,已死死锁定了因异能释放而气息不稳的欧荣彬,枯瘦的手指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插他的咽喉!同时,欧荣彬感觉到无形攻击来临,一瞬间全身剧痛,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荣彬!”沈月亭失声惊呼。精神攻击不单波及一个欧荣彬,在他旁边正打算冲出去的几个人骚扰丧屍的,出师未捷就一个个头痛得抱头蹲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反应得过来。
沈月亭凄厉一喝,猛扑过来要以身挡爪,却根本快不过这迅猛的一击!眼看欧荣彬就要血溅当场,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卫紫瞳的脑海——灵翡翠!
千钧一发之际,她瞬间将那块温润的灵翡翠,从空间猛地抓了出来,紧紧握在掌心!
没有光华万丈的异象,但一股精纯平和的能量已以她爲中心无声荡开。
首当其冲的顾清雅只觉得原本枯竭滞涩的精神力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变得充盈而灵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发动了凝滞!
这一次,那精英丧屍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彷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几乎是同一时间,欧荣彬剧痛稍缓,感到体内那股异能变得前所未有的驯服与强大!他福至心灵,双掌猛地前推——不再是单一的火球,而是一片炽热的火浪,咆哮着卷向被暂时困住的丧屍!卫紫瞳那边厢也快速推出一个水墙挡在丧屍身後。
「嗤——!」
水火相交,大量的蒸汽瞬间弥漫了整个後院,伴随着丧屍发出的、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嘶鸣。
那嘶鸣的声波,如同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入衆人的脑海。除了顾清雅立刻调动精神力在身前形成微弱屏障、脸色发白地勉强抵挡住外,其他所有人,包括刚猛如贺翔,或者被灵翡翠贴身滋养的卫紫瞳,都再次痛苦地抱住了头,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卫紫瞳的痛只是瞬间,她迅速抬头,亲眼看见顾清雅挡下攻击後,非但没有上前相助,反而眼神一闪,趁着衆人被精神攻击所困、视线被蒸汽遮蔽的时机,迅速悄然後退,一直退到了院墙最远的角落,将自己彻底置身事外。
她顾不上愤慨,正要及时发动水箭将那丧屍射成蜂窝——
就在这时,剧痛中的贺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强忍着脑中撕裂般的痛楚,集中起刚刚在休息期间恢复了的那一点点异能,朝着院子角落某处一引——
“嗡!”
一把掉落在地的腰刀应声而起,如同被无形之手握住,化作一道寒光,疾射向蒸汽中那道挣扎的身影!
卫紫瞳见状,心念急转。她同样感受到了手中灵翡翠传来的温润力量,让她的异能操控比平时更加得心应手。她毫不犹豫立刻转变攻击型态,在丧屍身後及左右两侧瞬间升起三道薄薄的水墙!
这三道水墙威力并不强,甚至无法完全阻挡丧屍的动作。但它们的出现,却成功地阻碍了丧屍一刹那的闪避——正是这至关重要的一瞬!
“噗嗤!”
寒光掠过,血线迸射。
那把腰刀精准地切入了精英丧屍的脖颈,几乎将其整个头颅斩断!它那令人牙酸的嘶鸣戛然而止,覆盖着灰白眼晕的头颅歪向一边,身躯晃了晃,最终重重地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在灵翡翠无声的加持下,贺翔的金属操控与卫紫瞳的控水完成了一次精准的配合,险之又险地越级斩杀这头能力稍胜一筹的精神系丧屍。
随着精英丧屍的倒下,那令人头痛欲裂的精神攻击也骤然消失。後院中只剩下衆人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劫後余生的心悸。
“结……结束了?”卓玉卿瘫坐在地,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头,难以置信地喃喃。
没有人回答他,但紧绷的气氛明显松弛下来。梁凯柔扶着墙壁乾呕,申泽焜和何杰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或轻或重的伤,精神更是疲惫不堪。
卫紫瞳的目光越过衆人,落在院墙角落那个脸色苍白,一双眼吓得盈满泪水的顾清雅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创作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混蛋……
她现在明白,小队还是太弱,她不得不将灵翡翠贴身佩戴,当作保命的筹码。但她的嘴里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但凡顾清雅有担当一点,她贡献灵翡翠也不会贡献得如此憋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曹森海、邓国章和沈月亭三人凑到了一起,压低声音快速交谈着,目光不时瞥向不远处正咬牙处理自己腿上伤口的贺翔。
卫紫瞳不用细听也猜得到他们在商量什麽——如何在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後,从贺翔手中得到他们急需的、真正的武器。
011
贺翔简单包紮了腿上的伤口,撑着长刀站起身,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衆人,最终落在曹森海身上,声音依旧带着疏离,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武器在偏房,你们自己去选。别进正堂和後院我住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选完就离开。”
他的意思很明确——别打扰。
衆人闻言,互相搀扶着走向偏房。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冷兵器,让这羣大学生看得眼花缭乱。
“我们选刀吧,”卫紫瞳开口建议,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刀比较容易上手,劈砍也适合对付丧屍。”她深知对於毫无基础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快能形成战斗力的选择。
经历了连番恶战,衆人都见识过卫紫瞳在实战中的表现,此刻对她的话信服了不少,纷纷点头。就连顾清雅,虽然暗自撇嘴觉得刀过於粗鄙,但见衆人都选了刀,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拿了一把看起来最轻巧、刀鞘还镶着些许纹路的。
就在衆人挑选武器时,耳朵最尖的卓玉卿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们听……好像有敲木鱼的声音?”
衆人屏息细听,果然,一阵极有规律、低沉而肃穆的木鱼声,隐隐从正堂方向传来。
好奇心驱使下,几个胆子大的,包括曹森海、邓国章和沈月亭,悄悄挪到偏房门口,透过门缝朝正堂内窥视。
只见贺翔已换上了一身乾净的深色衣服,背对着他们,跪在两个简单的灵位前。他挺直的背影在微光中显得格外孤寂,木鱼声不疾不徐,一声声敲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敲在偷窥者的心上。他脸上没什麽表情,甚至有些过分冷凝,但那紧抿的唇线和专注到近乎空洞的眼神,却莫名透出一股深切的悲戚。
沈月亭看得心头一软,悄悄拉过曹森海,低声道:「森森,他一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而且他身手那麽好,还有异能,不如……我们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去上城?」
曹森海看着贺翔孤绝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经历苦战、伤痕累累的队友,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众人选好武器,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在偏房等待,直到那木鱼声彻底停止。
当贺翔抱着两个用布包裹好的骨灰坛,拿着铁锹走到後院,准备将师父师娘安葬时,才发现这羣大学生竟然还没走。他眉头刚皱起,曹森海便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地开口:「兄弟,我们听到声音,知道你在办事。死者为大,我们既然撞上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理应观礼,表示尊敬。」
贺翔闻言,深深看了曹森海一眼,那冰冷的眼神似乎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葬礼简单而肃穆。没有多余的仪式,贺翔亲手将骨灰坛放入挖好的土坑中,一锹一锹地填上土,每一锹都彷佛带着千钧重量。整个过程,他始终沉默,只有铁锹与泥土摩擦的声音,和风吹过院落的呜咽。
当最後一抔黄土覆上,垒起一个小小的坟茔时,曹森海才再次开口:「兄弟,接下来你有什麽打算?我们准备去上城基地,如果你没有别的去处,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贺翔站在新坟前,沉默了片刻。他回头看了看这间充满回忆却也已物是人非的武馆,最终将目光投向远方上城的方向。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身走回正堂,小心地将师父师娘的灵位包裹好,又简单收拾了一个行囊,背在肩上。
「贺翔。」他走到曹森海面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顿了顿,补充道,「金系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