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歌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的城市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他眼中的阴霾。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像被困在华丽琥珀里的昆虫,四周透明,却动弹不得。他清楚这个这个项目甚至这场舆论战争的本质——它是韩安瑞精心打造的道德镀金工程,旨在为柳绿洗白,原本是共同信仰的初心。如今却要沦为别人功勋章上的一枚点缀。
他绝不能允许。
但他不能直接反对,那会暴露他的软肋,招致对方更疯狂的攻击。他只能周旋,用更合理的商业逻辑或执行难度去拖延、去修改,试图在不动声色间,挪开那颗即将压在他们共同记忆墓碑上的棋子。这种投鼠忌器的挣扎,每一次妥协和伪装,都让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背叛那个曾经满怀理想的自己。
他烦躁地松开领带,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依旧是影帝的完美平静,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是非评判与无能为力的愤怒。
在房间另一侧的书桌上,哑光黑的邀请函无声地躺在桌上,如同一道没有署名的战书。
他的耳边还回想着柳绿讨好又暗中带着点强迫性的标志性的有点像刀片在风中刮过的又特意装成甜腻的嗓音:“安瑞哥说了,下周末的私人奢侈品收藏展,我们必须到场。据说...那位Shirley小姐,也在邀请之列呢。”
萧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韩安瑞的“私人奢侈品收藏展”?
!!!邀请Shirley?
他邀请她做什么?
看来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社交活动。
这是一个舞台,而韩安瑞递来的剧本,要求他扮演一个他自己都厌恶的角色。
他脑海里翻江倒海,但他俊美的脸上却浮现出无可挑剔的、略带慵懒的笑意,转身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指尖却冰冷如铁。“好。”他应允,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透过玻璃的倒影,他看着身后这个被精心安排在他生活中的女人,心中计算着每一步的代价。在这场高风险的棋局里,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求生之钥,也可能是致命毒药。
而Shirley的到来,将会让这场博弈,步入真正的死局,或是……带来一线不可预测的变数。
她……能撑得住吗?
他不由得掌心里捏着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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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的舆论依然闹的沸沸扬扬,每天都有不同的新角色上演和落幕,第二天又刷新一批新的。
游戏早已升级,棋盘覆盖了现实与镜像。而下一枚棋子,该由谁来落下?
夜已经深了,韩安瑞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捏住红酒杯的柄部,一身没吭。家里的工作人员四处巡查房间,却也是并没有发现高大的椅背后面的高大的身影,于是试探性的唤了几声,“韩少爷”?
他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没有吭声,也没有回头。
管家看了看四周,然后啪的一声,把灯给关了。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韩安瑞冷笑了一声,没有动,他把酒杯端在嘴边,抿了一口。
他有点餍足的刷着手机上的新闻热搜,上面吵吵嚷嚷的,甚是无趣得很。
至于给Shirley送过去的邀请函,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想要做什么,可能是想要在一池子温水里扔进一条鲢鱼?
“好久没有看过一场好戏了。”他突然伸了一个懒腰,“是时候,让一滩死水漾起一些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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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诡异的平衡与等待中,Shirley倒是不多见的应邀出席了一个半公开的高端文化论坛,议题是《喧嚣时代的价值定力》。
台上,她穿着一身简约的素色套装,妆容淡雅,与韩安瑞那边阵营的喧嚣夺目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演讲,没有提及任何一个名字,没有回应任何一则热搜,只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整个最近被议论得沸沸扬扬的事件的本质。
“最近,我们听闻行业面临着一场关于‘评价标准’的讨论。”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这让我思考,一个健康的生态,究竟应该鼓励什么?是鼓励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内深耕,用作品构建护城河;还是鼓励大家去质疑河道的宽窄,甚至试图通过扰乱水流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台下鸦雀无声。
“当‘没得到’等同于‘不公’,当‘质疑’取代了‘反思’,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奖项的权威,更是整个行业赖以生存的信任基石。”她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深沉的忧虑,“这无异于一种精神上的慢性自杀。”
“我们认为,真正的强大,不是声音的大小,而是脚步的稳扎。真正的公平,不是结果的均等,而是机会的公正和规则的透明。”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充满力量,“我坚信,我们的项目组织的主管部门,我们行业中绝大多数默默耕耘的同仁,始终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们不能,也绝不会让少数人的私欲与噪音,绑架我们共同的未来。”
她最后说道:“与其在漩涡中争夺一块被重新定义的蛋糕,不如走出去,共同把蛋糕做得更大,更美味。这,才是对我们所处时代最好的回应。”
没有激烈的控诉,只有理性的辨析和坚定的立场。她成功地将自己,也从被评价的个体,抽离出来,站在了行业命运共同体的高度。
演讲结束的掌声,并不疯狂,却格外持久而沉重。
它代表了在场,以及通过渠道获悉演讲内容的核心圈层,一种广泛的认同。
茶室里的老者,通过屏幕看完了演讲,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看,看到了吗?我想这就是……格局。她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他对着空气,也像是对着在场的同僚说道,“有些人,把聪明用在了制造麻烦上;而有些人,把智慧用在了解决问题上。”
……
与此同时,萧歌在自己的豪宅的客厅里,也看完了演讲的片段。他关掉屏幕,走到落地窗前,眉头紧锁。
经纪人在一旁,刚接听完柳绿的电话,适时地添油加醋和吹风:“看,她多会标榜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指点江山。她这是在逼你站队呢。”
萧歌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回响着Shirley那句“慢性自杀”。
他参与柳绿他们的闹剧,本是为了更快地获取资源,稳固地位。但Shirley的话,像一记警钟,让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参与挖掘埋葬自己事业根基的坟墓。
朱小姐那边的策略,第一次,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他开始觉得,Shirley那份不愿同流合污的“固执”,或许……才是真正稀缺和长远的东西。
而网络上的浊浪,在Shirley这番“定海神针”般的发言之后,虽然并未立刻平息,但其核心的破坏力——那种试图颠覆权威、混淆视听的动能,已经被悄然化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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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不满足?“附身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韩安瑞竟然少见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难道不是明明是我,让你从一个惊恐的小鹿,变成了现在这样有能力照顾自己,又有余力爱他人的样子,你!”
一种强烈的不甘,从内心升起,愤怒精准的袭击了他。
可是为什么,他又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就像是蒋思顿和朱小姐还有所有见过他的人所说的,条件优越,根本不愁女人。
但是这些年,经历了好多个女人,他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她,为什么呢?
“可你为什么总是要反抗?”他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孩童般的困惑和愤怒,“为什么不肯乖乖留在我为你打造的世界里?我给你的,难道不比外面那个充满背叛和不确定的世界更好吗?”
他看到的,却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冷静——一种属于布局者的、超越了个人荣辱的冷静。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认知被颠覆前的恐惧。“你宁愿独行,也不愿动用我的方式?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的世界?”
你以为你是自由的?不,你只是由‘对抗我’这一行为所定义的一个反应堆。你的坚强、智慧、魅力,皆因我的‘塑造’而变得耀眼。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万千平庸灵魂中的一个。我们,是共同定义彼此的共生体。”
\b所以,Shirley那场格局高远的论坛演讲,如同投入喧嚣海洋的一颗明珠,在精英层激起巨大涟漪,但在被水军控制的舆论场,却迅速被更多、更耸动的热搜淹没:
#柳绿真性情#
#业界奖项欠她一个道歉#
#沉默的大多数支持柳绿#
浊浪并未平息,反而因受阻而更加汹涌。
韩安瑞的嘴角,终于又牵起一丝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无休止的噪音,耗尽对手的精力,麻痹公众的神经,直到某些人不堪其扰,或为求“稳定”而做出妥协。
十几个小时后,\bShirley站在会议中心的大屏前,上面实时滚动着网络舆情。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冷静。
“是时候了。”她轻声说,“执行‘斩首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