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听说是个肝内胆囊？你们这不是能自己做的吗？还喊我过来，是让我过来观战的么？”
程波一进手术室的门，目光就落在腔镜显示器上。看到屏幕显示器上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操作，心里赞叹着陈磊进步神速。
不由得欣慰点头，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徒弟。
医生这个行业讲究传承。不光是中医，西医一样也是如此。
某种程度上来说，医学本来就是一门经验性学科。
书本上的东西，放在瞬息万变的临床上需要自己的灵活运用，更需要丰富的临床经验。
特别类似于包块性质、活动度，以及压痛、肌紧张、板状腹等的描述书上看10次不如上手摸一次；
心脏杂音的描述书上有诸如吹风样、叹气样、喀喇音的形容即使你已经熟熟烂背，在临床上第一次听诊心脏杂音也会一脸懵逼。
正是应了那句话: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而在临床上，一个好的上级医生就相当于一个好的师傅。他不仅会将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还会分享一些自己的经验，让下级医生少走许多弯路。
程波对自己的徒弟自然颇为自信。他的普外手术水平在白华医院，乃至整个云海省都是数一数二的。
由于之前是在基层医院出生，基层医院又是大杂烩。一个外科包揽了普外、泌外、骨科所有的手术和病种，几乎各种性格的病人都遇到过、各式的手术都能完成，所以程波有着颇为丰富的临床经验和手术功底。
比专业他可能稍逊一筹，但是比全能却是当之无愧的云海省第一。他培养出来的徒弟有一个跳槽去了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虽然是地州级三甲，不能跟白华医院及云医这样的省级三甲比，
但是也很快得到老主任的赏识，没过多久就荣升副主任医，最后平步青云，老主任退休就登上科室副主任的位置。
而陈磊是他现在白华医院最得意的门生，手术技术和临床经验都深得程波真传。手术技术而言虽然稍差一些，但也是白华医院普外一科除去赵俊、程波数一数二的存在。
“程老师...”陈磊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生怕被程波责骂。但又不得打招呼，秦霄主刀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程波觉得陈磊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将目光移到手术区域才发现陈磊在一助，扶镜子的位置。
这个场面不禁让程波心里的得意被浇灭。光看术野，手术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但术区却是一个资深主治给规培生扶镜子，在内行人眼里却有些怪异。
“就是胆囊穿孔导致的继发性阑尾炎吧，除了肝内胆囊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程波假装若无其事一般的问道。
虽然心中有些吃惊，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极为镇定。
他也并没有接替秦霄主刀的位置。秦霄的操作确实挑不出毛病，自己也不好叫停。再者，连一个肝内胆囊都需要科主任来接手，岂不是显得白华医院水平太低!
“患者在术中突发心率减慢，血压不稳。初步考虑是胆心反射引起的。”陈磊将自己在手术过程中遇到的情况如实汇报。
“那现在不是挺好的么。我正在菜市场买菜呢！杀好的鱼都还没拿就赶过来了。”程波的潜台词是，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也没必要喊我来了。
“病人发生顽固的胆心反射，之前一牵拉胆囊就会出现低心率、低血压！”陈磊解释道，语气也变得有些焦急，似乎刚才病人低血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果断。迅速找出胆囊管并做夹闭、切除。这样以来大部分神经会被切断，病人的血压就会稳定下来。”程波毫不吝啬分享着自己的手术经验。
“知道了，程老师。”陈磊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多加辩驳什么。
要是程波知道自己胆囊动脉都没有找清楚，那自己肯定要当着护士和麻醉师的面被数落一顿。
手术技术方面陈磊自以为知识储备已经足够，少有知识盲区，但在危及情况的处理上自己确实不够果断。陈磊边扮演着一助的角色边自我反省。
再看正在专心操作的秦霄，一到手术台上似乎就少有情绪波动，操作也体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稳健。
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自己在他这个年纪还在当拉勾侠，扶镜工具人。
程波也没有再对陈磊说什么，自己第一次遇到胆心反射的时候也比陈磊的情况好不了多少。他同样也求助了自己的师傅，只不过在师傅的指导后胆囊切除的操作也是由自己完成。
不过今天陈磊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又是胆囊穿孔、又是肝内胆囊。简直是几个debuff一起叠加。
多加小心一些也是没错的，毕竟在手术台上时病人的性命都交付在外科医生的手里，任谁都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程波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心中带着一些好奇，静静观看秦霄的手术。时而点头赞赏、时而背手轻叹、时而面色凝重......
没有胆心反射的影响，手术的过程也及其顺利。不到10分钟秦霄就已经将胆囊完全分离下来。
再看原来胆囊的位置，胆囊被膜被分离得异常平整，肝的左右两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棕红色。偶尔有被电刀灼烧的黄白印记，是陈磊操作时留下的。
秦霄的操作真正做到了挥一挥手术刀，不带走一丝多余的组织。
程波观看了手术的后半程，除去左半肝上残留的电刀灼烧的痕迹，这几乎是一场完美的手术。
创面没有出血，胆囊动脉、胆总管断得恰到好处，解剖结构暴露清楚，手术时间也不长。就算是自己来做也不过如此吧...
“小秦，再探查一下胰腺位置。”陈磊看到胆囊已经切除完毕，准备再次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位置的损伤。
“叫患者家属看标本。”陈磊补充道。这次的阑尾切除术比较特殊，需要再跟患者家属做着重交代。
程波点点头：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徒弟总算没白教。
秦霄熟练地用无损伤钳分离肠管和大部分的胃，精确暴露出胰腺的所在。
胰腺被膜完整，没有水肿和渗出，手术宣告结束。
取出胆囊标本送检后，秦霄选择用3-0微乔线逐层关腹，皮内缝合皮肤，最大程度减少切口张力，争取留下最小的瘢痕。
秦霄进行关腹操作也极其细致耐心。
缝合完毕，秦霄抬头看看时间，开始撤单。
“陈老师，你来了！”秦霄刚才专注于操作，完全没有注意到程波的到来。
“嗯，手术做得很好。家里是开医院的吗？哪个医生教你做的胆囊。”程波听到秦霄对自己问好，先是表示赞扬，随后便是一大堆问题抛出。
在他看来，这个跟自己儿子相仿的一年级规培医能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手术水平，唯一一个合理的就是：
自己家是开私人医院的。这样才能从小有足够多的动手机会。公立医院即便是你想从小培养，医院也是不会允许。
再者还要有技术至少和自己相当的医生教授。而这样的医生整个云海省也屈指可数，只要秦霄说出，自己就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