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的离去让客厅里席卷的风暴都平息不少，林谕一路目送着姜璃跳着僵硬的机械舞一晃一晃消失在过道里，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身旁就传来了冷冷的声音
“把手给我“
手？
手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还能拿来干嘛？
想到自己老妈是做什么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颤，中医就是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也清楚这些的林谕浅浅起身往远离的方向挪动了一点，心里盼望着自己老妈老花眼没有看清楚自己有些不正常的脸色
“不用啦。。那个。。我先去厨房帮忙“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明明身体已经出了问题，表面上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黄莲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中烧的怒火以至于都忘了家里还有第三个人，直接拔高了音量展示母亲的威严
“你什么都不会帮什么帮！？
手给我！是不是要我说第二次！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关心！“
“好了好了。。妈你小声一点。。“
分贝忽然高起来的说教声马上让林谕举双手投降，离开几公分的屁股立马老老实实贴回沙发，手上轻推做着安抚的姿势示意不要激动
下意识回头瞟了一眼依旧空荡荡的过道才放下高悬的心，规规矩矩的手腕朝上把手伸出去，一脸无奈的在解释
“真的没什么事的。。一点小问题而已。。都好得差不多了。。”
老练的医生从不把患者的说辞当作全部，一脸严肃把手搭在手腕上的时候却忽然一愣，皱着眉头捏了捏才低头看看，发现自己儿子从小就纤瘦骨感的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圆润了起来
我儿子胖了！？
联想到自己儿子刚才介绍的说辞忽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第三人，默不作声的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又掠过自己儿子确实丰满不少的脸庞，心里对姜璃的手艺更加期待
指尖一抚一摸，找准位置后手指一抬一按，闭上眼睛默默感受一会心里就已经明了几分，再抬头观察一下脸色基本就已经确认了答案
“老毛病犯了？“
“嗯。。“
留意到自己儿子一副遮遮掩掩不愿多说的模样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已经到嘴边的疑惑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习惯的关心起来
“前几年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今年这么不小心？“
好好的。。
林谕听到这话后眼神有些暗淡，默默的抽回了问诊的手，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起来，沉默了好一会才挤出一抹笑意开口
“人生难免有意外嘛。。不是什么事都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发展的。。老妈你说对吧？“
噎住了，面对两年未见的儿子是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很清楚的感觉到话里有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去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脸上露出一抹疲态遮掩无法回答的尴尬，摆摆手笑骂着转移了话题
“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去去去。。去帮帮去。。整一个大爷似的坐在这里！“
“行吧。。你先坐着。。面一会就好了。。“
蓝色的棉拖鞋踢踏着离开，客厅里就剩下了一个人后不免得有些冷清，黄莲有些苦恼的靠在沙发上
回来的路上想的是带自己儿子一起出去逛逛，母子两一起去逛逛，去玩玩什么的，好好增进一下母子之间的感情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程咬金和拦路虎，一回到家就给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惊倒是吃饱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喜不喜
老毛病得称份药好好调理，那个陌生的女孩也需要一定的观察才能盖棺定论
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刚才起就注意到的林谕在意，那种生怕对方知道而心虚的态度像极了他老爸背着自己偷偷抽烟的样子
所以是因为她吗。。嗯？
浑浑噩噩，半开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璀璨的光亮，擦得锃亮的表面晕着外面的天光竟比太阳还要闪耀，充斥着有些昏花的视野
就算那里还未亮起装饰的灯，就算那里在记忆中空空荡荡，就算那些东西差一点就与毫无意义的垃圾同眠
就但黄莲比谁都要清楚那里的光，满满一排都是林谕曾今最自豪最在意的东西，现如今它们又回到了该出现的地方
“什么时候的。。“
惊讶得蹭一下站起身，来回徘徊的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一边喃喃着一边快步走进，循着记忆来到一旁打开开关，几下闪烁后展示柜里便亮堂了起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大的小的，金属的塑料的，虽然个别的奖杯上有着破损的痕迹，但都被仔细认真的修补过
黄莲可以很确认这不是自己儿子干的事，他那只手还干不出这么巧和耐心的活
是她吗？
不免得又想起来带来'惊'的第三人，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灰白的灯光散落在暗淡的走道里，隐约还可以瞧见尽头厨房外晃动的人影，不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似乎都自在活泼了许多
一旦发现了这个房子里不一样的区别后，就像是一个支点可以撬动地球一般，各种各样的改变从被忽视的每一片角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低头一看，电视后方的死角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某些犄角旮旯的小缝里挤压的污垢都见不到，可以想象到清理的人拿着一根小牙签一点点挑的辛苦样子
右边一看，书柜被整理得有章有序，常看的不常看的，都根据某人的阅读习惯一一摆放，平齐沙发的地方还贴心的清理干净，空出来一小块地方用来摆放纸笔
身后一看，透过茶几的玻璃表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摆放的年货，有大白兔糖，瑞士糖，橙子，柚子，苹果
左边一看，阳台晾洗的衣服挂在高高的栏杆上随风摇摆，来到外面，小白鞋小黑鞋靠在一起享受冬日的暖阳，洒落的光线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原本堆满杂物的角落，现在连瓷砖都反着亮光
是她吗？
黄莲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问自己了，只是眼中一看到收拾得干净齐理的地方脑海就会冒出那位少女的身影
对比自己儿子忽然开窍开始整理为新年做准备，她的潜意识里更加愿意相信这都是那位少女的手笔，是她的到来改变了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切，为枯寂的灵魂注入活力的水源
明明是住了二十几年的家，现在却越看越觉得惊奇，越看越看不够
这不！
看着看着又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东西！
一块画板！
青菜。。要不要弄一点肉。。可是没有解冻唉。。煎蛋。。阿姨像不像木头一样喜欢吃溏心的。。还是要弄全熟会不会好一点。。
小小的厨房里都要容不下少女不安的燥热感，藏在粉粉棉拖鞋里的小脚丫不住的抠弄着鞋底，小手拿着一颗上海青嘴边不断的念念有词
“发什么愣？“
“！！！“
啪嗒
站在门口的林谕一脸疑惑的看着咕噜咕噜滚到脚边的青菜，刚蹲下捡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迎来少女压低声音的一顿怪罪
“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
一脸懵的低头看看脚上她买给自己的棉拖鞋，扭动起藏在鞋里的脚趾鼓囊着鞋面，又稍稍用力跺跺脚
嗯。。确实挺厚的。。怪不得走路没有声音。。
原因是找到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给自己的这双棉拖鞋吧
“阿姨呢？“
姜璃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拍拍安抚一下因受到惊吓起伏的胸脯，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身边抢走了小青菜，踮起脚视线越过林谕肩膀看向身后的过道，试图从中找到压力的源头
“没来吗？“
“她在客厅休息“
“喔喔。。“
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不少，抬头看着眼前自己的笨木头，注意到他眼角的黄色污渍就伸出小手轻轻帮他扫走，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开口确认
“不会忽然来吧。。“
“应该不会来。。她坐车回来很累了。。估计吃完早餐就要补觉了。。“
“喔喔。。唔～抱抱～“
听到黄莲不会来厨房连奶奶的应答声都有底气了起来，直接伸手抱住了最喜欢的脖子，仰着小脑瓜把脸贴在他伸过来做同样事的大手上，像一只小猫咪一样挂上来要抱抱摸摸
对小变态的习性林谕也了如指掌了，笑笑着揽住她的细腰，轻抚着小脸
“早上都还没有洗脸刷牙呢。。要不你先去洗漱？“
“唔～等我做完早餐先。。你们都饿了呀。。“
“反正也没多久。。“
“不行不行“
有些杂乱的长发跟着否认摇动了起来，林谕的到来让姜璃这只注满压力的鼓鼓气球瘪下去不少，在温暖的怀里赖了一会补充能量后就来到料理台前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食材，熟悉的刀，明明都已经在这里做了这么多次饭，但那颗想要做到完美的心搭配技术自信的态度让压力又蹭蹭起来
站在原地犹犹豫豫了好一会还是拿不定主意，转头向林谕求救
“你看青菜加蛋够不够？要不要再来点猪肉什么的？
但是现在解冻需要点时间耶。。要是解冻猪肉的话要不要连鸡翅都一起解冻了。。你觉得阿姨喜欢什么口味的鸡翅啊。。“
当话题来到姜璃最擅长的鸡翅上面时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林谕也深知此道理，抬手按在她的小脑瓜止住话匣子，直接帮她决定
“就平时我们两正常吃那样就行。。青菜加煎蛋。。溏心的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就这么简单会不会。。“
姜璃显得还是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这样做会显得很敷衍，会给黄莲的心理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毕竟做饭已经算是自己不可多得的长处，要是连这个方面都被打了低分，姜璃感觉自己真的就没什么突出的地方可以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了
那。。那。。说不定那本小本本永远都不能打上勾了。。
“没事“
林谕看懂了姜璃的担忧，说得不恰当一点这种心情就如同当时的自己去见学校的保安，她以前的班主任，还是那位对她照顾的帅哥师傅
想要获得姜璃的消息就要获得对方的信任甚至认可，为此林谕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成功
当时的自己是独自一人，现在的姜璃还有自己，“攻略“对象的儿子做参谋，林谕也想自己的母亲认可眼前的女孩
毕竟。。
她这么好
她这么优秀
自己老妈有什么理由拒绝
“就这样简简单单就行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在家里做饭最重要的东西吗？“
为了果腹。。
想起来这番话是黄莲传递给林谕的精神后心中总算安定不少，浅浅闭上眼睛深呼气后气质瞬间就变成了那个指点江山的姜大厨，利落的安排好任务
“那好。。你先帮我洗菜“
“好“
时间接近八点半，冬日的温暖驱散了初晨朦胧的薄雾，让暖暖的光洒落在大地上，落在纤尘不染的阳台上，丝丝缕缕把木纹理画板的缝隙都填满了
这是。。我儿子
画中的主角让黄莲先是惊奇。。后是疑惑。。到最后所有的所有积攒到一起却都化为了肯定
这个背景。。不就是自己家的阳台吗？
这张摇椅。。不就是自己面前那张的吗？
这件军装。。不就是自己儿子现在穿着的那件吗？
可能是同为心思细腻的女性，也可能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少女，黄莲一眼就看清楚了画中的心思，那是一份包含初次的青涩却盛大无比的爱恋
你看手上那书，是倒过来的，少年那刻的心思分明都不在颠倒的字符上，若有若无，躲躲藏藏，给人的感觉就是借着看书的行为偷偷打量画画的人
你看那敞开的衣襟，看似放浪随意，里面却穿着陌生紧密的黑色毛衣，温暖是留给特定的谁；外面还有一只手隐隐护在身前，只为特定的谁而打开
你看那眼神，点缀在白色的画纸上，突兀又理所应当的出现在空洞洞的眼眶里，在一周细致的色彩中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只是真的好温柔。。
尽管没有绚丽的色彩作铺垫，尽管只有两个白花花的小洞，但从似红非红的脸庞，从嘴角温和的笑意，从放松惬意的姿态
画面的其他都填补了眼睛的空缺，就算没有画上最传神的眼睛，看到这幅画的人都能感受到少年散发出来的温柔——那份只对当时画画的人特别
记忆中的他有获胜的意气风发，有伤病折磨时的坚强隐忍，发生意外后的沉默寡言，在过去的十八年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他，作为母亲的自己自以为是最了解他的人
但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中看到如此温柔，是发自内心的，如同五六年前还未忙于工作的自己那般，不染上烦累工作后的敷衍
林谕在变得越来越好，在一点点走出过去不会和自己提及的阴影，剥开心头的防线露出心底被保护的，层层封闭的，那个最脆弱的本心
是她吧。。
是她！
不知重复几次的自问终于落下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少女战战兢兢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不由得对于自己的严厉有些后悔
就冲着她带来的这份改变，就冲着自己儿子从未见过的温情，心中编织好的问卷已经打上了60的合格分
此时的黄莲就像一位期待好学生的老师，不经意间不再担心她会考出不合格的分数，反而开始期待起最后能拿到多少高分
原来。。是喜呢。。更希望是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