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安九笙难看的脸色，时欢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张真人平日里一身道袍仙风道骨，在打斗后却显得凌乱不已。
她的视线往上，只见对方心口位置的道袍上，晕染了大片刺眼的红色！
衣衫破碎出一个大洞来，中心位置有一个匕首扎出来的血口，此时仍旧有鲜血从中缓缓流出。
随着血液流出，张真人的神情更萎靡几分，连带着整张脸都透出一股枯朽的颓败感。
张真人心口的血，她苏醒过来，体内浑厚的灵力……
这两个东西联系到一起，瞬间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时欢的耳边，令她震惊愕然地瞪大双眼。
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可能，时欢清冷的脸上最后一丝冷静也无，倏然红了双眼，“张师叔，你用了心头血救我。”
明明是疑问，可从她口中说出，却更像是陈述句。
闻言，张真人苍白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粗糙的大掌随意地摆了摆，“人老了，没用了，也就这点心头血还有点用处了。”
张真人虽然灵力低微，可是对上罗昊钦时，每次都斗志满满。
与其斗法时也都称得上老当益壮，何时说过这种无力颓然的话？
时欢听着，鼻头猛然一酸，眼泪盈满眼眶，几乎要忍不住掉落，“心头血可是玄门中人全身精华之物，师叔你怎么……”
她哑然失声，说不下去，喉头仿若千斤重。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心头血对于玄门中人的重要性。
一如她所说，这是最重要的存在，是玄门中人全身精华之物，非生死关头保命万万不可动用。
因为，一旦动用，便意味着失去了全身灵气之本。
树有根，灵有本，根本乃是一个玄门中人的根基和元神，没了根本，便犹如一架失去了动力的马车，再难前进一步。
想到这里，时欢脸上的惊痛更重几分，忍不住伸手去摸张真人脉门。
见状，张真人却避开了她的手，然而时欢却固执地伸手，倔强地望着他，那双眼里分明还带着一丝希冀。
张真人怎么会看不懂她摸脉门的意图呢？
只是……
但见她如此执着，他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伸手让她查探。
一旁，安九笙早已知晓，又听两人对话，心中更是了然。
此时见时欢动作，冷峻的身形站得笔直，眸底同样隐隐含着几分复杂的光影，聚焦在时欢探查的手指上。
时欢深呼吸一口气，将手覆上，张真人脉门呈现出虚浮的状态。
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时欢的脸色还是难看了下来。
她继续屏气凝神，同时闭上眼睛，探出自己的一丝灵力循着脉门游走。
可灵力越游走，她脸上的神情越沉重几分，最后，那张小脸完全变成了煞白模样。
“咳咳咳……”
张真人虚弱地咳嗽一声，抽回了手，“不用再探查了。”
时欢抿紧唇，缓缓睁开眼，两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眼中安静花落，喃喃开口，“竟是此生可能再无进步，修为止步于此了吗？”
她这句话不知道在问谁，抑或只是自说自话。
安九笙听完，饶是沉稳如他，也忍不住惊诧地看向了张真人。
他猜过张真人用了心头血必然后果十分严重，却也没想到，竟然会影响一辈子的修为。
这样的结果，对于玄门中人来说，简直像是被判了死刑。
他能想到这些，时欢和张真人又怎么会不清楚？
不同于时欢的沉痛，张真人却是难得开起了玩笑，“师侄不也说是可能吗？说不定你师叔我得上天眷顾呢。”
到了这种地步，时欢又哪里听不出，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是可能，但也只是相当于委婉说法而已，那丝可能性犹如登天一般难。
都是因为她，张师叔才会动用心头血救她。
这一切，怎能叫时欢不自责？
她心底犹如被千斤重石狠狠砸下，自责沉痛苦闷难当，恨不得凿开自己的心口，将自己的心头血还给师叔！
安九笙默默站在她身旁，伸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你别太自责，我想张真人如若受了伤，你也会倾尽全力救他的。”
将时欢的自责收入眼底，张真人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心口，神情却有几分轻松，十分看得开地道，“没错，师侄，师叔要是受伤，想必师侄也定会救我，师叔我只不过是做出了一个表率，给师侄上了同门互助的一课。”
时欢红着眼，颤声道，“可是我害了师叔……”
此时此刻的她，身上冷然的气势全无，根本就是一个自责又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安九笙搂紧了她，伸手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张真人看着两人，眼中露出一丝满意，叹道，“师侄无需自责，就权当师叔还了你师父当初的恩情吧，我这是报恩，是因果中的一环，冥冥之中，天意如此，我也欣然接受。”
“玄门中人，就算真的此生无法精进修为又怎样，我毕生所学早已到达我该到达的境界，往后便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更何况，我还能驱使部分灵宝，这也是一大助力，不愁不愁。”
听到“报恩”两个字，时欢一时间心头复杂，她师父对师叔的恩情，无论如何都不是她来受的。
更何况，她相信，师父定然从来也不希望师叔回报任何。
安九笙默然，眸底升起丝丝敬意，面前这位的德行，称得上得道高人，意识境界早就突破了常人。
“师侄，灵宝的事必须加快进度了。”
话锋一转，张真人喘了口气，面色凝重道，“必须半月内拿到灵宝，否则，你体内神魂将会产生巨大的损伤。”
时欢还未反应过来，安九笙却猛地收紧了握着时欢的手指，眸底翻涌起冷芒，语气僵硬冰冷，“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神魂还会有损伤？”
心头血已经唤醒时欢，为何她的神魂还会有损伤？
安九笙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他不知道的。
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惊慌，时欢强自压下，语气如常道，“师叔的心头血虽然效力强大，可我的神魂方才还是有所影响，所以需要灵宝来进行调理。”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张真人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