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其三】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不管了，不论是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现在这一点都无法改变——他正在‘上来’，正在从地面向上，不仅如此，那一个异端也在将那些污浊的地面拉到这里来，现在有很多的问题需要处理，一个个来？不，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个来了。
那么，先挑选出最为重要的那几个部分优先处理，这样，倒是简单了许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切都将会是正常的，按照既定的轨迹。
——但是。
既定的轨迹往往是最容易出现差错的部分，哪怕是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也带着‘几乎’这个词汇，几乎，那就意味着仍然有错误的可能性，这一点点的可能性只需要稍加利用，自然也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所希望的事物。
【Un cadeau dynastique拉克美与西尔维娅】
来聊一下舞蹈与歌吧，作为宫廷，作为王朝所推崇的艺术，这两者往往会在同一个地方出现，一个完美的乐曲，作为舞蹈的背景音乐，而那些舞者则是在舞台上踮起脚尖，然后一跃而起，如同美妙的天鹅在看不见的水流之中游荡。
德利勃见过。
他曾经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排的位置上看着舞台，身旁是那些‘好朋友们’，抬起头，便能够看见陛下坐在那独属于他的位置上，那是整个观众席最好的角度，经过各位工匠仔细测量之中建造而成的位置。
这个表演与其说是给观众们看的，倒不如说是专门给国王陛下看的，将这些剧情通过音乐与演出展现给那位国王陛下观赏，同时，等待着国王陛下的点评，国王陛下的‘点评’往往能够决定舞台上这些人的未来，若是陛下说这一次的节目很不错，那么，舞台上的演员的身价就能够水涨船高，至少在这个国度之中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但。
若是国王陛下兴致缺缺，甚至说这个节目‘没有意思’或者是‘无聊’，那么，舞台上的人们就可以开始考虑下一份工作做什么了，是去门口的街道上叫卖，还是退居幕后，这辈子不再接触舞台上的表演，毕竟，他们的可能性已经被否决了，被陛下一句话否决了。
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一群人的将来……甚至是一整个区域、一整个城市的人的将来，这便是他们遵从的那位陛下，拉芙兰的领导者，拉芙兰的统治者，拉芙兰的王，拉芙兰最后的国王，拉芙兰的——
“陛下。”他这么说道。
正如多年前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个时候的德利勃也是如此抬起头，当初的他看见了坐在高处的陛下，陛下的身体笼罩在那华贵的服饰之中，陛下一直都是这样，陛下从不隐瞒自己的面孔，只是用那些华贵的事物衬托自己，他就是这样——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尊贵，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拉芙兰的象征。
如今的他抬起头，看见了是呈现在他眼中的‘黑幕区’。
那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的认知阻碍，让整个黑幕区的真实模样呈现在了他的眼中，他张开嘴，片刻之后，他又将嘴合上，果然——他这么想着，果然，这些话语依旧是不被允许说出来的，他当然可以强行违背这个规则，告诉所有人。
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亚历山大的尸体已经折叠成了一个细小的块状物，如之前的那几‘人’一样坠落下去，或许会被某一个幸运的人捡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幸，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一个短暂的故事算是结束了。
亚历山大那被压缩成的立方体坠入下方翻滚的雾气之中，连最后的闷响都被一点嘈杂的声音吞噬，在这一个通天的高塔上，现在只剩下德利勃一人，以及这片被各种奇迹扭曲得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些通过体积变化折叠出来的阶梯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虚空，在他所见的天空之中，悬浮的石块遵循着某一种恒定的轨迹缓缓漂移，那些重力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清，尘埃和石屑在失重之间诡异地沉浮。
脱离现实的景色。
奇迹，奇迹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东西，哪怕从一种粗略的视觉之中显得如此和谐，真正窥探那些细节的时候总会发现脱离现实的部分，他一步一步向上，他上升的速度并不快，少了刚才那几个‘友人’的打扰，现在的登塔已经变得无聊了不少。
——真的要这么做吗？
当然，当然要这么做。
陛下说，他们需要思考自己做什么，不论做什么，不论怎么做，不要说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们需要用自己的想法来决定。
“陛下。”他伸出手，“现在，请看我的解答。”
这一次，他并不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人，他是舞台上的人，他对着那位已经不存在的国王展现自己所编排出来的内容，他所展示出来的内容。
他站在舞台的正中间，迈出第一步，抬起双手，大量的几何——大量的‘立体’编织出一个足够庞大的牢笼，层层叠叠的牢笼，这不仅仅是空间上的拘束，在这里，被收束起来的十八年也在这一刻绽放，他停滞的十八年在这一刻共鸣，那么，德利勃从一八七零年到一八八八年，这样过去的十八年将会得到‘补偿’。
“我希望。”他说，“奇迹为我而倒退。”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这倒退的十八年被再一次推动，将整个时间轴从‘一八七零年’开始向后推动，向后推动十八年，直到——一八五二年。
以一八七零年作为一个对称轴，将一八五二年呼唤到这个时代，那么，回忆一下，拉芙兰的一八五二年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一年发生过什么事情——
属于于他的国度的建立。
在一八四八年后，国王成为了拉芙兰的领导者，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在一八五一年的时候，他发动了政变，解散了议会，并且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了拉芙兰的王座上，没有任何一位继任者，这也就意味着，他是拉芙兰的王，唯一的国王。
在一八五二年的时候，他宣布自己是拉芙兰的国王，唯一的国王，永恒的国王，在学习拉芙兰的历史的时候，一八五二年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毕竟，拉芙兰的性质在那一年出现了些许改变，当然，坐在王座上的依旧是那一个人。
那么，在这里——在卓沿，德利勃想要做什么？
和那些信徒们一样，他也向往那些脱离现实的奇迹，但是，并不是天使的奇迹，是属于他虔诚信仰的那位‘国王’的奇迹，在这个国度之中，他将最具代表性的年份之一拉到现在，然后，踏上阶梯。
并非是觐见天使的阶梯。
是觐见国王的阶梯。
——你是否愿意庄严承诺，宣誓统治拉芙兰王国，布里墨克、乌伦比尔、弗兰里河、厄尔塞纳、勒芒斯、卡昂佛尔、卡尔蒂安、迦尔纳、查尔滨、卓沿、艾德文……你所拥有的属地以及属地的人民，管理他们的土地，并在统治中尊重他们各自的每一个人？
——不。
——你是否愿意怀着仁慈之心，尽己所能，把法律和正义事业交由法官手里？
——不。
——你是否愿意尽己所能，维持天使的律法，遵守福音书的真正教导？你是否愿意尽己所能，在拉芙兰王国维持法律确立的改革后的新教？你是否愿意维持、保护神圣不可侵犯的拉芙兰教会，维持并保护其由法律确立的教义、崇拜、原则及其统治？你是否愿意保护法律赋予主教、拉芙兰神职人员及其主持的教堂的权利与特权？
——不。
国王拒绝了那加冕的词汇，他并没有如过去的拉芙兰国王一样，他拒绝了一切言语，他并不需要那些信仰天使的人，也不需要那些教会，遵从他的人自然会遵从他，不遵从他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方法。
他需要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拉芙兰。
那些变化的体积正在悄然改变着这里，以‘立方体’为主的变化搭建起一个旧时代的场景，首先，是一个王座，色彩和具体的细节都算不上多么还原，只能说勉强看得出一个轮廓，这并不重要，然后是阶梯，一个又一个的阶梯，既然是王座那必然应该停留在最高处，一个所有人都不能够去到的地方。
紧接着，是大量的观众席。
德利勃扶着高塔的外层，他已经快到了，他已经快到这个高塔的最高处了，此时，卓沿已经几乎淡出了他的视野，那些朦胧的雾气遮盖住了他看向卓沿的目光，他闭上眼睛，四周温和的风带着一种冰凉，从他的身旁轻轻吹过。
“陛下，这是我想要做的。”他说，“王朝没有覆灭，一切只是刚刚来到了最高点，您登上王位，告诉所有人，您是拉芙兰的王，而我们都是您虔诚的子民。”
于是，十八年后，十八年前，那登基的仪式在奇迹和奇迹之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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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駄弾ゴシュウショウサマ（浪费了子弹请节哀）”
《レンドエンズ》-キネマ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