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与右侧两面显示屏关闭后，偌大文物库陷入久违的沉默。
众人视线尽数转在夜执阳平静的脸庞上，只见这位在半个钟头内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考古天才嘴角缓缓翘起，转过头笑望了钱不庭等人一眼，又长舒口气走向门口。
夜执阳坐在水泥门厅上，给自己点了根烟，显得异常沉默。
“朝倾野利、覆项倾火、等身为王、血印为号。”来到青纸人身旁，并不认识西夏文的李林堂望着莫子扬先前朗声道出的胸膛文字，又苦笑一声：“这种活真就只能做一次。”
一次都够折磨人的了。
“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得亲自去趟京都咯。”
林丹生抹过额头上的冷汗，大喘着粗气，先前虽然被莫子扬和那位的秘书轻训，可已经比自己预料的好上太多了。
“会走得很远很远吧。”
李黛也站在青纸人旁边瞥了一眼，又抬眸凝睇着门口坐着的夜执阳，红唇轻启。
“阳哥，门口这几块地板你可得报销了。”
参与助手工作的钱不庭油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豪感，正走向夜执阳时，脚下一阵咯吱作响，看到夜执阳先前破坏的惨状，钱不庭咧嘴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夜执阳这些天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吃饭时夜执阳双目不盯饭菜，盯着饭桌，面条吃没了，还能在汤里空捞十几次，一个活生生的武英冠军，走路始终盯着地面，仅是昨天上下班，夜执阳的脑袋就和电线杆亲密接触四次。
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担着这么重的担子，发点儿年轻气盛的火气能怎样？
就是…这几拳的威力实在令人咋舌，钱不庭觉得夜执阳以往施加在他身上的拳脚，充其量就是抚摸。
“嗯？”
闻声，夜执阳转过头望着那几块碎裂地板，又挑眉望向钱不庭。
“真是阳哥砸的，局里其他人还有这种本事么？”钱不庭看到了夜执阳双目中的质疑，肯定道。
正说话时，夜执阳的屁股又被人踹了一脚，扭头发现是孙青儿。
孙青儿的煞白脸色有所恢复，可猛地呼吸时后背还是干咧咧的疼痛。
“今天多谢孙干事了，不过你这一脚…”
夜执阳有些发懵，怎么一场实验做完，他觉得这两个家伙像是来要债的？
听到这话，孙青儿媚眼睁大，显然难以置信，其他人也在摇头轻笑，刚才这种泄压式的癫狂乃是本能所发，想要回忆起来可得好一会儿嘞。
这时候，碎嘴子钱不庭发话了。
“阳哥刚才给我们俩一人一个熊抱嘞，孙大千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经得起阳哥这么折腾？”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头黑线，张之路更是对着家伙一记瞪眼…这话说的。
“呃…”
夜执阳神色一怔，嘴角不自觉颤抖，视线来回在门口碎石窝和孙青儿脸上扫动，片刻后那张清澈脸庞唰地通红起来。
他好像记起来了。
“刚才多有得罪，孙干事现在可以拿我撒气，我绝不还手。”夜执阳连忙起身，他觉得自己此刻能从脚趾甲缝中抠出两套楼房来。
夜执阳这一说，孙青儿脸色也红了起来。
初来文物局那段时间，她对夜执阳是很有好感的，二人真要含情相拥，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今天呢？
大户人家的千金，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夜执阳的举动，问题是…她怎么觉得夜执阳更像是替钱不庭报仇的？
“咚、”
数秒后，孙青儿突然一拳砸向钱不庭肩头。
“王八蛋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折腾啊？”
紧接着，神色先是错愕，又变成恐惧的钱不庭瞬间开启求生模式，夜执阳见之哈哈大笑。
“中午我请客。”
……
好生出了一回血的夜执阳午饭结束，又来到文物库，借着灯光看到青纸人表面并无任何凸起颗粒，夜执阳又检测过这件文物的水分比。
百分之十二，在他的预料之中。
“下班时间就可以送入防潮柜了。”夜执阳自顾自笑道。
历经九百多年的文物，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很容易产生明显的氧化反应，这玩意儿已经成了文物部钦点，身价可贵着呢。
夜执阳转身又来到办公室，见众人都在，笑说道：“等身为王、血印为号，各位，我们的任务又来咯。”
等身为王说的是青纸人的高度，这东西本就是为野匡世罚量身定做的，可那血印为号，就与二流子张汉、王把头的说法不谋而合了。
“血印啊！”
林丹生与李林堂对视一眼，以往他们觉得夜执阳执着于印玺，有点儿太过敏感，现在一看，他们一直站在第一层，而夜执阳早就站在了顶层。
可很快，他们心里的妄自菲薄就转换成了对于这枚血印的觊觎。
先有三十二座石雕，再有青纸人，最后又来了个血印…上天想让榆市文物局显一回，挡都挡不住。
“阳哥，你不能因为实验成功，就把青纸人彻底抛在一旁吧。”
钱不庭看了林李二人一眼，啧嘴道：“朝倾野利，我们都知道是皇朝气运会向野利部落倾斜，覆项指的是要推翻西夏皇室，倾火是什么意思？还有、能显现出来字迹的材料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是一头雾水，这很影响他的考古报道。
“卧龙先生不说这个问题，我差点儿都给忘了。”反应过来的夜执阳拍着脑门儿笑道。
“战国之后，历代王朝有一个传统，就是以五行之一为德，而大宋是火德，钱大设计师应该听过炎宋或者火宋这种说法吧。”
“所以…野匡世罚的意思是先西征西夏，再南下拿南宋开刀？”钱不庭试问道。
“对头，就算做大做强，柿子也总得挑软的捏，总不能一开始就把大金和蒙古规划进来吧。”夜执阳笑了笑，又说：“至于融入文物浆膜的材料…”
说到这里，夜执阳撇了撇嘴：“是葱白汁，以这种汁液书写字迹，只有纸张升温才会显色。”
“前两个月我检测青纸人的元素，并没有发现其中怪异，是因为葱白汁的元素成分与其他材料的元素大致重叠。”
夜执阳透析着青纸人最后的秘密，听得李黛等人一脸恍然。
“小阳，对这血印，你有什么看法？”
夜执阳话音刚落，早就急不可待的李林堂立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