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冬。
庆城下起了鹅毛的雪，稍不注意，冷空气就会窜进身体里，冷得人一激灵。
关照北窗前，手里握着一杯热可可，看着街上刚积的一点小雪被碾压成脏泥，心情也跟着难过。
“哎。”
助理小唯时刻关注他的情绪，听到他叹气，马上问：“总裁，怎么了？”
关照北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多愁善感道：“一年又过去了。”
小唯不明白关照北在想什么，毕竟关照北的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很忙碌，季节更替，除了联系着公司的运行，跟关照北本人有什么关系吗？
但关照北在想，这一年即将结束，明年又是一样的无聊，孤单。
没有关震给他撑腰，甚至也没有关照东护着他，连见关照西一面都很难，就算回到家里，只剩下他跟陈美文一样孤零零的，真没意思。看书喇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就算不是他想要的，也必须要这样过下去。
此时，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小唯心疼道：“总裁，二少爷和二夫人不是要回来了吗？”
关照西和赵曼孜日子过得是最轻松的那个，不缺钱，到处游山玩水，要是不远的话也会带上陈美文，但这次去的是新疆，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陈美文主动说不去了。
“也是。”关照北唇角轻勾，但下一秒又苦笑道：“他们回来，主要目的是去京城参加啊颜洛的婚礼，啧。”
小唯挠挠头：“总裁，其实您也很忙，就算他们有空见您，您也不一定有时间见他们。”
这话是事实，关照北自打接手生意以后，就跟转个不停的陀螺似的。
他倒不觉得委屈，因为从很早开始，关震就把他当继承人培养了，关照北自己也知道除了他，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小唯提醒他：“总裁，接下来要跟地安的董事吃饭。”
“嗯。知道了。”
晚上，他跟小唯去应酬，饭局是地安集团的董事组织的，地安早年也是夏氏的子公司，后来夏氏破产，地安独立出来，地安的老董跟夏青还有些熟识，也正因如此，这场饭局没推掉。
进了饭店，有服务生过来带他们去包间。
关照北穿着一身黑色羽绒外套，看着不像商业人士，但羽绒外套里面却是板板正正的西装。
进门前他脱掉，小唯帮他拿着，两人挺直了腰板，开始生意场上的应酬。
一进门，地安的董事就热情招呼，关照北也笑着回，包间里坐了一圈人，以关照北的身份，他只要认识这些人的老大就行了。
其他人想跟他说话还没有机会。
他刚坐下，就听见董事说：“寻野，快，给关总倒酒。”
寻野这个名字，让关照北挑了下眉，一看，果然是他。
因为颜洛的关系，他见过寻野几次，也听过他的事情，但没深交，印象只停留于：嗯，这个人长得不错，仅此而已。
寻野也认出了他，但他明显更认真工作，倒酒递烟，把打工人演绎得淋漓尽致。
关照北有一双很会识人的眼睛，此刻他就觉得寻野是那种老老实实，十分忠厚的人。
吃完饭，寻野给喝得大醉的董事叫了代驾，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有一个人关心全程跟小弟一样尽职尽责的寻野怎么回家。
零下五度的天，关照北也喝得五六分醉，他在小唯的搀扶下走出来，冷空气扑面而来。
小唯给他穿上外套，“总裁，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开车。”
“嗯，去吧去吧。”关照北头晕，想吐，顺势蹲在路边。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类似小猫孱弱的叫声，强撑着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旁边，一个男人也像他一样，蹲在旁边。
他认出是寻野，也听出叫声是从垃圾桶发出来的。
走过去一瞧，不知道谁这么狠心，把刚出生的一窝小猫装进了黑色塑料袋，就这么扔到了路边。
而小猫旁边，还躺着一只大的母猫，早已断了气，身体都冻僵了。
寻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打算把小猫解救出来。
关照北下意识制止：“你别碰，这种猫被遗弃，说不定身上有病。”
寻野没听他的，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皮手套，带上以后就开始捡猫。
关照北见小猫冻得哆嗦，但精神还不错，幸好遇见了寻野，要不它们还真活不过这个晚上。
总共四只小猫，关照北正想问寻野打算怎么办，只见寻野又把大猫抱起来。
这下关照北真的忍不了了，“它已经死了。”
寻野目光流露出哀伤，“我知道。我想把它埋了。”
关照北愣了一下，要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遇见这种小猫，他大概率也不会管。物竞天择而已，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美术馆要是着火，一副蒙娜丽莎的画像，和一只流浪狗，只能救一个，他大抵会选择更有价值的那个。
但他也理解寻野，一个温柔，忠厚的人，在别人眼里是愚笨，可在关照北眼里，却是极其难得的真性情。
他的生活里，已经被冷漠和金钱充斥太多了，所以这一次，他为寻野的善良感动。
“我知道这附近有棵树。”他给寻野推荐。
因为别的树下都用砖头铺成了路，倒是饭店后面，有一棵老槐树，一到夏天就长满了毛毛虫，但有人说老树有灵性，所以也就没有砍掉。
树下的土地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关照北也没带手套，直接上手开始刨坑，手指冻得发麻他也没当回事，小坑刨好以后，他心满意足地对寻野说：“好了。”
寻野把死掉的大猫放进坑里，四只小猫也感受到了分离，喵喵地叫，像是人类的哭丧，只不过小猫更小，场面更残忍而已。
埋好大猫，寻野依旧把四只小猫抱在怀里。
他没穿外套，单薄的毛衣把他的身形轮廓勾勒出来，这会儿关照北打了个寒颤，而寻野的注意力都在小猫身上，笑容温暖，像人间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