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没说话，而是反握住她的手，然后靠在了她的脉搏上，安安静静地听着。
丹阳紧张地看她的脸，“如何？”
宋柔收了手，“真的有了，大概一个月的样子。”
“我的天爷啊！”
丹阳惊了，“那我，我下个月要完婚......届时来者众多，会不会被看到？”
宋柔轻轻摇头，“前三个月不显怀，你别紧张，成亲那日，你稍稍躬身些，别站太直，应当是无碍的。”
丹阳一下子就慌了神，“不是，我都没有准备好......怎么突然就......”
她的手抚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
丹阳有那么一瞬间，神色极其温柔。
不过很快，她就愣了一下，“阿柔，十月怀胎，我......我到时候......在外人看来成亲九个月我就生了......这可怎么办？”
“没关系。”宋柔坐到她身边，搂着她宽慰道：“你只管放心，到时候有我。”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一般。
丹阳听了，渐渐地，竟然真的放轻松了许多。
又与丹阳说了许多话，宋柔再三保证一定经常看她，两个人这才分开。
回到房间里，方才推开门，便看见苏子卿半散着漆黑如墨的长发，落在肩头，内裳衣襟大敞，露出整片宽厚结实的胸膛。
烛光下，男人俊美的脸庞似是有些朦胧，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
“回来了。”
他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头也没抬一下，仍捧着书本看着。
“你今儿个回来的这么早啊......”
“不妨说是少夫人回来得太晚呢。”他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她说道。
宋柔抬步盈盈走了过去，“那个......你的书拿倒了。”
“......”默然了一会儿，苏子卿面不改色道：“这书我已经熟悉得能够倒背如流了。”
此“倒”非彼“倒”啊......宋柔看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打算继续和他争下去了，便道：“我与丹阳郡主小聚了一下。”
“我并非不想让你聚，只是回来的想晚一些，便带上护卫，会安全些。”
“无妨，越王府派府兵送我的。”她坐在他的对面，与他隔了一张小桌的距离，“越王府和陆家联姻了。”
“联姻？”他轻轻挑眉，“这不该是一桩好姻缘吗？”
“是也，是也。”她学着私塾里的夫子一般摇头晃脑，“苏子卿，为什么女子不能同男子一样，正儿八经地上学，就连盛京，也只有权贵人家的女儿才有机会读私塾、请夫子。”
苏子卿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出来。
见他愣住，宋柔又道：“为何在外都是男子的天下，女人就只能被圈在这小小的宅院之中。”
苏子卿也开始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天下人只知道先长公主养面首，却不知道长公主独身前往北魏谈判，换来了北魏与李朝三十年的和平，她养面首，不过是为了防止北魏之王想娶她罢了。”
顿了顿，宋柔有些不确定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些面首当真是貌美，长公主才收入府中......”
“哎呀，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公主的功绩，天下人都算在了陛下的头上，只记得长公主养面首，骄奢无度，荒淫至极。”
苏子卿沉思片刻，说道：“许是上位者是男人，这些规矩都是男人制定的规矩，便都会倾向于男人一些。”
“若是女人为上位者，这天下便都会倾向于女人一些。”
宋柔颇为认同，“没错，正是因为上位者，是男人，所以天底下所有的好处都倾向男人。女人其实也可以享受到这一切，只是没有一个机会。”
他低头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妻，长臂一伸，就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家伙，你想做什么？”
“我想开女子书院。”
宋柔认真道：“陈大姑娘是名满盛京的大才女，却只能被圈在宅院之中做女红，年纪一到了就要张罗着嫁人，再后来就要为夫家开枝散叶，守着那空落落的宅院过一辈子。”
她垂首看着苏子卿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这就是女人的一生，一眼，便可以望到了头。而男儿，却志在远方，只要有能力，有才华，便可以改变自己的一生。”
苏子卿道：“我自然什么都是赞同你的。虽说律法上没有说什么不许女子开书院之类的，但是......到底大家都是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环境下生长的，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你德行有亏，你可会怕吗？”
“不会，”她摇了摇头，“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什么艰难险阻我都不怕。”
“开女子书院，古今第一人，你宋柔是也。”他笑了笑，“如此也好，我李朝无论男女，皆是开蒙之人，无混沌，无平庸，无愚昧。”
她看向他，心头荡漾开一抹暖意，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而他看着她的目光，柔和而又含情脉脉，但是这眼底分明藏着话，却也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相顾无言。
一夜过去，次日听雨跟着苏子卿上了马车，再三犹豫之下才说道：“大人，您当真要帮少夫人吗？”
“她做什么我都会帮她的。”他淡淡地说道。
听雨轻叹了一口气，“只怕少夫人不只是想开书院这么简单，她志不在此，书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应该就会将手伸向科举上了，书院尚且有转圜之地，一旦女子的手伸到了科举，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她做什么我都会帮她的。”他眸光微闪，仍旧重复着这一句话。
听雨愣了愣，似也是明白了自家少君这倔脾气。
两口子都倔！少夫人倔，少君也倔。
这事儿，已经没了商量，自家少君已经被美色迷昏了头，少夫人说啥就是啥了，少君竟然也不加以劝阻，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