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黄河长江论 可否废黄河
智真点头：“不错，正是黄河与长江。汉公，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
“古谚云：‘圣人出，黄河清。’可黄河什么时候真的清过？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路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数路两岸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反之，黄河一旦泛滥，便需治理，这便是昔日汉世宗武皇帝为什么罢主父堰，杀刘屈髦的道理。再反之，长江一旦泛滥，便也要治理，这便是汉景帝为什么罢黜袁盎，杀晁错等人的道理。“
“贫僧敢问汉公，如果只用长江而废黄河，其行可乎？“
智真长老这一番黄河长江论，让人振聋发聩，这次连薛道光等人的目光都变了，闻焕章更是面色严肃低头沉思。
智真长老说完这番话，长眉低垂，在一旁静候王伦的回音。
所有的和尚此时都抬起了头，他们都在心里疯狂的为智真长老点赞，这番话太牛了，表面上是在说长江黄河，其实在用这两条河在映射一个国家领导人的执政之道，不错，我佛门的确有藏污纳垢之处，这就像黄河，里面更是浑浊不堪，但是你当真应该冒着让百姓没水喝的代价去废了他么？
王伦依旧不动声色，向两边看了一眼道：“你们认为智真大师讲的怎么样？“
过了半晌，还是闻焕章抬头道：“属下觉得智真长老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他也知道王伦想对付佛门，但现在是讲理的时候，不是舞刀弄枪，人家说的有道理就是有道理，岂能臭不要脸的硬说对方放屁，自己又拿不出有力的反驳理由。
王伦的目光扫向其余众人道：“你们呢？也是这么看的？“
孙静垂头道：“卑职愚钝，也觉得焕章先生所言甚是。“他到底不是闻焕章，不敢自己直接说智真讲的有道理，而是拿闻焕章当了挡箭牌，这也是身份和资历的原因。
见所有人都是这个态度，最后王伦的目光落到薛道观身上，薛道观略显尴尬道：“贫道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智真长老所言有何不妥。“
王伦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随即沉声道：“貌似有理，但却似是而非。“
“唐朝刘禹锡有诗云：‘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黄河九曲，万里泥沙，泥在水中，水含沉沙。民间有云：一碗河水半碗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故而智真大师方以此事作为黄河与长江的区别。“
王伦面上显出戏谑之色，继续道：“殊不知此乃偷换概念混淆视听之言。“
这个话让闻焕章、孙静、薛道光等人精神一振，智真长老为首的僧人一惊，他们实在不知道，王伦怎么反驳这番黄河长江论。
王伦继续道：“无论是黄河两岸还是长江南北，百姓所用者，乃是河水，而非泥沙，黄河自然不可废，但是泥沙势必要废，故而黄河两岸百姓取河水都需要先去掉泥沙。”
“这个道理，就连贩夫走卒、稚龄童子尚且通晓，莫非在座的衮衮诸公却不明白？“
闻焕章等人双目一亮，若有所思，智真长老却是面色一变，他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自己的话无法让王伦理屈词穷。
王伦喝了一口茶水，淡然道：“所谓海晏河清，自上古以来，凡政通人和，黄河必清，不说上古以及秦汉，便在本公立足山东之日，黄河便一夜而清，此乃天下尽知之事，缘何说黄河从未清过？”
（王伦所说乃是道君天子赵佶的大政元年，黄河黄河一夜之间变得清澈见底，当时北宋上下弹冠相庆，宋徽宗赵佶更是对号入座，认为“黄河清，圣人出”，出的就是自己这个英明天子。为此，赵佶专门下令勒石立碑，希望自己可以美名流传万世。那个时候的王伦还是个小屁孩儿，啥都不知道，但是也老实不客气的把这个天象按到自己脑袋上了。）
王伦声音逐渐转厉道：“也正因此，上古之时便有禹王治水之事。哺育两岸无数百姓者乃是河水，而非泥沙，而泥沙焉敢贪天功为己有，将河水之功归于己身？如此一来岂不是是非不分黑白混淆？”
“我大汉百姓勤劳朴实，正因为有他们的血汗付出，方才有今日大汉的繁荣景象，但是这些百姓的功劳本公不会有一分一毫放到那些为非作歹之辈头上，如果有任何一个官员敢用百姓的功劳说是他贪赃枉法的理由，本公必杀之！”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有王伦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黄河朝朝修，朝朝有泛滥，恶人年年杀，年年有恶人，但是该杀的本公依然要杀，虽然杀之不尽，但却可以杀一个少一个。“
智真等人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闻焕章诸人的目光却亮了起来，是啊，灌溉百姓的乃是河水，又不是泥沙，怎么能因为河水有功而放过泥沙？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王伦的目光扫向殿内众人，除了神山上人之外，所有的老僧纷纷地下头颅，不敢和王伦对视。
王伦淡然道：“本公刚刚所讲，智真大师是否明白了？“
智真的光头上已经满是油汗，吃吃道：“汉公所言极是，贫僧的比喻，的确不甚恰当。“
王伦沉声道：“天下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就凭你？读了一些佛门的高头讲章，学了禅宗六祖慧能的一些诡辩讲义，就来妄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社稷，你岂止这个比方不恰当。”
王伦的气势越来越强，拿起书案上的一封信，继续道：“在给本公上的奏疏里，妄谈尧舜禹汤，妄谈汉明帝、汉章帝，还妄谈梁武帝、武则天，还妄谈唐德宗、唐宪宗，你可知佛门自东汉进入我华夏，让我华夏子民遭受了多少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