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缓缓收回飘远的思绪,将心神从对龙台深山那场激战与韩惊戈独自追击的担忧中拉回现实。
静室中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心中那份对韩惊戈的隐忧,并未因计划的看似周详而完全消散,反而如同水底的暗礁,时不时浮上心头。
他担心的,并非韩惊戈与野田洋次之间那看似不死不休的仇怨厮杀,而是更深一层的风险——倘若野田洋次或者其背后更狡猾的角色,识破了这看似顺理成章、实则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与“将计就计”。
那么,不仅营救阿糜、揪出内奸、瓦解多方勾结的庞大计划将瞬间崩盘,前功尽弃,更可怕的是,已然深入虎穴、扮演着“复仇疯魔”角色的韩惊戈,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那将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苏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再次于脑海中,将整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每一处细节、每一种可能出现的变数以及对应的预案,都如同擦拭宝剑般,重新细细地梳理、推演了一遍。
从韩惊戈“偶然”发现线索、“冲动”追击,到如何与野田洋次等人“意外”遭遇、爆发“死战”,再到自己与朱冉“恰巧”被卷入,韩惊戈“拼死”相助后“不顾劝阻”独追仇敌......每一步的时间、地点、人物反应、甚至可能留下的细微痕迹,都反复斟酌,确保逻辑自洽,尽可能不留下人为刻意的破绽。
目前来看......计划虽险,但环环相扣,应是目前情势下,所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苏凌心中默念,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扶手上轻轻划过,
韩惊戈的演技与决绝,野田洋次的多疑与自负,以及那隐藏在更深处的执棋者可能存在的疏忽......
种种因素交织,成败之数,或许就在那毫厘之间的运气与临机应变。
想到此处,他心中那份不安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
事已至此,瞻前顾后无异于自缚手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夜,便赌上这一把!
然而,此计关乎重大,且极度隐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得不选择对最亲近的几名属下——周幺、朱冉、陈扬、吴率教——暂时隐瞒真相。
并非不信任,周幺机敏忠诚,朱冉沉稳可靠,陈扬干练果决,皆是他可托付生死的臂膀;即便是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吴率教,其忠心亦无可置疑。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冒险。一场精心布置的局,唯有所有参与者都展现出最真实、最本能、毫无表演痕迹的反应,才能最大限度地骗过那些老谋深算的对手。任何一丝刻意或已知情下的“配合”,都可能成为被敌人窥破的裂痕。
尤其是吴率教,他那耿直的性子,心中藏不住事,若知晓内情,面对突发状况时,难免会流露出不自然的痕迹,风险太大。
唯有不知,方能真演;唯有真演,方能乱真。
苏凌在心中轻轻一叹,委屈你们了......待此事了结,再与你们分说。
就在他心念电转,刚刚理清思绪之际——
“噔、噔、噔——”
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朝着静室方向而来,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苏凌眉头微蹙,这个时候,谁会不顾他的严令,贸然前来打扰?
他收敛心神,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朗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清晰而带着一丝不悦的威严。
“外面何人?何事如此匆忙?本督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是谁如此肆意妄为?!”
他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切,却又强行压抑着音量,齐声禀告。
“启禀公子!是小宁(周幺)有要事禀告!事态紧急,不得不冒昧打扰,还请公子恕罪!”
是小宁总管和周幺?两人一同前来,且语气如此急切?苏凌心中微微一动,隐约感到可能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但他面上却丝毫不露,依旧是一副被人打扰清静的不耐烦模样,淡淡道:“进来回话。”
说罢,他站起身,整了整并无线皱的衣袍,脸上换上一副略带倦意却又强打精神的“风轻云淡”表情,缓步走到门前,“吱呀”一声,将静室房门拉开。
月光混杂着廊下微弱的气死风灯光芒,瞬间涌入门内。
只见门前站着两人,正是提着一盏昏黄灯笼、面带焦急之色的小宁总管,以及一身劲装、眉头紧锁、显然刚从外面赶回、身上还带着夜露寒气的周幺。
两人见苏凌开门,连忙躬身便要行礼。
苏凌随意地一摆手,语气平淡道:“免了。进来说话。”
说罢,便转身率先走回静室内。
小宁总管和周幺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应了声“是”,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跟着苏凌走进了静室。
苏凌走回书案后坐下,并未立刻点燃蜡烛,任由月光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营造出一种深夜密谈的氛围。
他抬眼看向垂手站在案前的两人,目光平静,语气听不出喜怒。
“说吧,何事如此紧要,让你们深夜联袂而来,扰我清静?”
小宁总管看了一眼周幺,示意他先说。
周幺会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禀报道:“启禀公子!属下刚刚接到安插在龙台城各处的行辕暗桩成员急报!约莫半个时辰前,有多股不明身份的人手,正在暗中、大规模地调动!其动向......颇为诡异!”
苏凌眼神微凝,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哦?不明身份?动向如何诡异?说具体些。”
周幺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回公子,这些人行动极其隐蔽,化整为零,避开了主要街道和巡夜兵丁,但根据多处暗桩交叉印证,他们最终汇聚的方向......似乎都指向了两个地方!”
“哪两个地方?”
苏凌追问,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其一,是城东的......聚贤楼!”周幺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据报,至少有二三十名好手,已悄然潜入聚贤楼周边区域,在那里暗暗聚集了起来,但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聚贤楼?苏凌心中冷笑,果然!段威和那些异族人,已经开始布网了!这与他之前的判断吻合。
“其二呢?”苏凌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平稳。
周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其二......其二是......城西的......朱冉朱大哥家的方向!也有不下十数名身份不明、气息阴冷的高手,正在向那片区域秘密靠拢!看其架势,绝非善意!”
聚贤楼......朱冉家......
这两处地点,如同两颗冰冷的石子,投入苏凌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他面色平静无波,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有着锐利的光芒飞速流转,显然正在急速权衡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以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更深意图。
对方动作如此之快,且目标明确,是巧合,还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他并未立刻对周幺的禀报做出处置决断,既未下令增援,也未指示按兵不动,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让肃立一旁的周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与不安,但他深知苏凌行事自有章法,不敢多问,只能垂手静待。
就在这时,苏凌似乎才想起小宁总管也一同前来,目光转向侍立一旁、面色同样凝重的小宁,语气平稳地问道:“小宁,你深夜来见我,所为何事?”
小宁总管连忙上前一步,躬身禀道:“回公子,小宁今夜率亲信卫士巡查内院防务,在靠近西侧院墙的僻静处,擒获了一名形迹可疑、正欲向外传递消息之人!此人鬼鬼祟祟,护卫们出手将其制服。小宁不敢擅自处置,特来禀报公子,请公子定夺!”
“哦?擒获了一名细作?”
苏凌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意外与重视之色。
“这倒是......真没想到。人在何处?”
小宁总管忙道:“回公子,事关重大,恐走漏风声,小宁已命人将其秘密押解至二厅看管。为免打草惊蛇,并未声张。此刻,正由当值的吴护院与陈扬、朱冉三位大人共同看守。”
“二厅?吴率教、陈扬、朱冉都在?”苏凌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竟轻轻笑出声来。
“呵呵......好!小宁,此事你办得极为妥当,机敏谨慎,当记一功!”
他这声轻笑,在寂静而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却瞬间冲淡了几分凝滞的空气。
小宁总管连忙谦逊道:“小宁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苏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芒。
内院擒获细作......这倒是意外插曲,但或许......也能成为一步意外的棋。
他霍然起身,拂了拂衣袖,语气果断道:“既如此,头前带路,我亲自去会会这个细作,看看究竟是谁,的手伸得如此之长,竟敢潜入我这黜置使行辕内部兴风作浪!”
“是!公子请随小宁来!”小宁总管连忙侧身引路。
周幺见状,虽然心中对那两路异常人马调动之事依旧牵挂,但见苏凌已决意先去审讯细作,也不敢多言,只得按下心中疑虑,紧随其后。
苏凌迈步而出,步履沉稳,看似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内奸”事件上。
然而,在他看似平静的面容之下,脑海中的思绪却如同暗流汹涌。聚贤楼、朱冉家、内院细作......这几件事几乎同时发生,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有着某种内在的、不为人知的联系?对方此举,是意在试探,还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多路并进,搅乱局势?
也好......
苏凌心中冷笑,水越浑,或许......才越能看清底下到底藏着些什么魑魅魍魉。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内鬼能吐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并未对周幺方才的紧急军情做出任何明确指示,这种看似“置之不理”的态度,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应对。周幺跟在他身后,看着苏凌挺拔而从容的背影,虽满腹疑问,却也只能将担忧压在心里,紧紧跟随。
三人一行,很快便消失在了通往二厅的曲折回廊深处,唯有清冷的月光,依旧静静地笼罩着这片暗流涌动的黜置使行辕。
苏凌跟着小宁总管与周幺,刚踏入二厅那略显昏暗的门槛,一阵极其不协调、堪称鬼哭狼嚎般的噪音便扑面而来,差点将他震了个趔趄。
“哎呦喂——!爷爷!吴爷爷!祖宗哎!饶了小的吧!疼死我了!耳朵要掉了!要掉了啊——!”
一声尖利刺耳、带着哭腔、仿佛杀猪被捅了刀子般的凄厉嚎叫,混杂着含糊不清的求饶声,在厅内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紧接着,是一个瓮声瓮气、如同闷雷般的怒吼声,充满了不耐烦和暴躁。
“嚎!嚎你娘个腿!闭嘴!你这老猪狗!说不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再敢跟爷爷耍滑头,信不信爷爷真把你这两片招风耳拧下来,当下酒菜喂隔壁大黄狗!”
这声音苏凌太熟悉了,正是他那脾气火爆、下手没轻没重的吴率教。
而那杀猪般的嚎叫,声音尖细,带着一种特殊的黏腻感,苏凌听着却有些陌生。
苏凌不由得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屏风,厅内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只见二厅中央,灯火通明之下,一个身影正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被身材壮硕魁梧得像头人立而起的黑熊般的吴率教结结实实地骑在腰上。
吴率教两条粗壮如柱的大腿死死夹住身下之人的肥腰,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正一左一右,死死揪着那人的两只耳朵,像拧麻花似的用力往上提溜!
被吴率教压在身下那人,体型更是“出众”!
一身原本料子还算不错的深蓝色绸缎衣裳,此刻早已被扯得七扭八歪,沾满了灰尘和脚印,紧紧裹在一个极其肥硕、几乎可以用“滚圆”来形容的身躯上。
他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一张大胖脸此刻更是精彩纷呈,左边眼眶乌青发紫,肿得老高,眼珠子挤成了一条缝,根本睁不开;右边脸蛋上也挂了彩,嘴角破裂,渗着血丝,鼻梁似乎也有点歪,整个人鼻青脸肿,原本的容貌早已模糊难辨,活脱脱一个被狠狠蹂躏过的、发面馒头似的猪头!
最显眼的是,这人身上被几圈粗糙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从肩膀到脚踝,勒进肥肉里,活像一只待宰的、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年猪,又像是个人形的超大号肉粽子,看着既滑稽又凄惨。
此人此刻正被吴率教揪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胖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血污和灰尘,糊了满脸,嘴里不住地发出杀猪般的哀嚎和求饶。
“爷爷!轻点!轻点!耳朵真要掉了!小的......小的冤枉啊!”
吴率教却不管不顾,一边用力,一边骂骂咧咧道“冤枉?冤枉你奶奶个腿!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翻墙,怀里还揣着密信!不是细作是什么?快说!谁派你来的!不说实话,爷爷今天就把你这一身肥油榨出来点天灯!”
一旁,陈扬和朱冉两人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陈扬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而朱冉则眉头微蹙,似乎觉得吴率教这手段有点过于“粗犷”,但也没出言制止。
这场面,实在是......太有画面感了。
苏凌一个没忍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差点当场笑出声来。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涌到喉咙口的笑意给压了下去,瞬间换上一副阴沉严肃、不怒自威的表情,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穿过“行刑现场”,仿佛根本没看见地上那对正在“亲密交流”的活宝。
他径直走到厅中上首那张铺着虎皮的大师椅前,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下,身体微微后靠,翘起二郎腿,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这才拿眼冷冷地扫向厅中众人,依旧不发一语。
他这突如其来、气场全开的登场,顿时让喧闹的厅内为之一静!
吴率教正揪得起劲,忽觉背后一凉,抬头看见苏凌阴沉着脸坐在上首,吓得一哆嗦,手下意识就松了力道。
地上那胖细作原本正嚎得投入,忽然感觉耳朵上的钳制一松,也不知哪里来的急智和力气,竟然猛地一挣,如同一个巨大的、沾满灰尘的肉球,连滚带爬地就朝着苏凌的脚边扑了过去!
“苏大人!青天大老爷!救命啊!救命啊!”
胖细作一把抱住苏凌的小腿,把那张惨不忍睹的胖脸使劲往苏凌的裤腿上蹭,鼻涕眼泪混着血污,瞬间糊了一片,声音凄厉得如同受了天大的冤屈。
“他们......他们屈打成招!小的......小的是良民啊!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苏凌强忍着把这家伙一脚踹飞的冲动,低头瞥了一眼抱着自己腿、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猪头”。
然后他又看了看他那身虽然脏破但质地不俗的绸缎衣服,以及......虽然胖但似乎缺乏阳刚之气的体态和那尖细的嗓音,心中微微一动。
但她脸上却露出一副十分“同情”的表情,甚至还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仔细端详了一下对方那张惨绝人寰的脸。
“啧啧啧......”
苏凌摇着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感叹,手指虚点着胖细作脸上的伤。
“瞧瞧......瞧瞧这给打的......真是......太惨了......这都快没人模样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寒意。
跪在地上的胖细作一听,仿佛遇到了救星,哭得更凶了,把苏凌的腿抱得更紧道:“苏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而站在一旁的吴率教、朱冉、陈扬三人,听到苏凌这看似“同情”实则语气冰冷的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吴率教更是脸色一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以为苏凌是怪他们下手太重,把细作打得太惨,耽误了审讯。
他心中惴惴不安,连忙松开手,讪讪地退后两步,和朱冉陈扬一起,不由自主地都低下了头,不敢看苏凌的眼睛,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苏凌将三人的忐忑尽收眼底,心中暗笑,脸上却依旧板着。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吴率教三人,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是谁干的?!下手如此不知轻重?!”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吓得吴率教浑身一颤,差点就要跪地请罪。朱冉和陈扬也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然而,就在这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苏凌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容如同春风化雪,瞬间冲散了所有的压抑感。他指着地上懵圈的胖细作,对吴率教三人笑道:“干得漂亮!”
“对付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货色,就得这么收拾!继续!给我往狠里收拾!不把他肚子里那点脏的臭的全都掏出来,就别停手!打死了,我给你们记头功!”
说完,苏凌腿上一用力,毫不客气地将那还抱着他腿、没反应过来的胖细作一脚踹开,像踢开一个碍事的皮球。
“啊?!”胖细作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彻底傻眼了。
吴率教、朱冉、陈扬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瞬间由阴转晴,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原来公子是在说反话,是在鼓励他们呢!
“得令!”
吴率教兴奋地大吼一声,摩拳擦掌,脸上露出了狞笑。
“爷爷还以为打轻了呢!兄弟们,公子发话了,继续伺候这老猪狗!”
说罢,三人如同饿虎扑食般,再次围了上去!这次有了苏凌的“尚方宝剑”,他们更是放开了手脚!
但见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专挑肉厚的地方招呼,厅内顿时又响起了更加凄厉的惨嚎声和拳拳到肉的闷响!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我的牙!我的牙啊!”
“嗷——!腿!腿折了!”
“汪汪汪......饶命啊!爷爷们饶命啊!”
这下可比刚才狠多了!那胖细作被打得满地打滚,原本就肿成猪头的脸更是雪上加霜,几颗带血的门牙混合着血沫子从嘴里飞了出来,嘴巴被打得歪到了一边,口水混合着血水直流,惨叫声都变了调,最后竟然疼得开始学起了狗叫!
眼看再打下去,这人恐怕真要一命呜呼,变成一摊真正的死肉了。
那胖细作终于彻底崩溃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带着明显太监特有尖细腔调的哀嚎,发音因为缺牙和嘴巴歪斜而含混不清。
“舒(苏)......舒(苏)大人饶命啊——!招......老奴愿招!老奴什么都招!只求别......别再打了啊啊啊——!”
苏凌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一摆手,淡淡道:“行了,先停手吧。”
吴率教三人意犹未尽地停了手,退到一旁,与小宁总管、周幺一起,分立两侧,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那摊如同烂泥般的“猪头”。
苏凌整理了一下刚才被那胖细作抱得有些褶皱的裤腿,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还在微微抽搐的“杰作”。
他端起旁边小宁适时递上的一卮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先别急着嚎。既然要招供,那总得让劳资知道,是哪个庙里的神仙,有这么大胆子,敢往我这黜置使行辕里派细作。说说吧,死太监,你尊姓大名?何方神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