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个新鲜词汇，他听甄珠说过两回，便记下了。
“你伤得那样重，当然得手术啊。”甄珠托着他的脑袋，让他躺好。
沈云初的脸上，忽然浮现几许红晕。
他见过让她做完手术的病患，身体内外的衣物，全都帮着换过的。
那他的是不是也……
甄珠却是数落他，“你说那歹人抢你的东西，你给他就是了，你和他争什么呀，搞得自己伤得这么重。
你不知道，你胸口那一刀，虽然不足以致命，可大出血，体内的血不足三分之一，真的是命悬一线。给你输了两回血，几乎是重新换了一轮呢。”
他喉结滑动，“哪儿来的那么多血？你的？”
甄珠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呀，我的。如今你体内流着我的血，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以后要为我鞍前马后任我使唤，听见没？”
沈云初这回连耳根子都红了，竟轻轻的“嗯”了声。
这回换甄珠傻了眼。
不是吧，这他都信？
而且，他居然害羞了，似乎还挺愉悦？
不禁想起庞光言说他喜欢自己的那些话，头大了。
她干笑了两声，磕磕巴巴的道，“呵呵……你说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的反倒被我的胡话给蒙住了呢？我要是给你输了那么多血，那我自己不得挂了？谁给你做手术啊？”
沈云初眼眸微垂，掩住了眼里的失落。
他知道不是啊。
但是她说他是以后是她的人了，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结果……
瞧他这副焉了吧唧的模样，甄珠顿觉得尴尬和索然无味。
在这之前，她也跟他开过类似的玩笑，他都只是风淡云轻的一笑而过，并没放在心上。
怎的现在就……有些变质了呢？
回不去了。
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和他说话了。
哎。
多好的朋友。
可惜了。
她提了句，“庞公子昨晚守了你一夜，眼下在隔壁歇息。”
沈云初有气无力的“嗯”了声，似乎比方才还虚弱了些。
甄珠彻底待不下去了，便找借口溜，“那什么，你元气大伤，好好歇着，啊？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熬点山药小米糊。若是好了，我让丫鬟端来。”
“你熬吗？”他的声音细细弱弱的，披散着一头墨发，真的很像病美人。
甄珠想说是，但觉得自己要对他保持距离了，便笑道，“不，你府里的下人比我手巧心细，熬得比我好。我那医馆里还有点事，我去看看，下晌再回来看你。”
事实上，若不是庞光言再三恳求，她现在都想回去了，大不了第二天再来给他吊药水。
沈云初闭着眼不吭声，呼吸有些弱。
这样的他显得有些脆弱，情绪也没有刻意的收敛。
所以，甄珠看得出，他在赌气。
是气自己没给他熬粥？
还是没陪在他身边？
要命了，明知他对自己有意思，就更不能给他做这些令人遐想的事了啊。
甄珠佯装没看懂他的眼神，“我到外边找农桑，让他进来照顾你。”
转过身便溜之大吉。
沈云初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她逃一般的背影，瞳孔颤抖，情绪波澜起伏。
许久才渐渐平息，眼眸漆黑如潭。
甄珠急急忙忙的出来，在门口差点和庞光言撞上。
“你慢点儿，冒冒失失的做什么！”
知道她是恶人先告状，庞光言也只能苦笑，不能揭穿她。
“他醒了么？”
“嗯。不过他精神还很差，你进去不要与他说太多话，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还有，记得看药瓶，给他换药。做手术时我给他打了麻药的，肠胃还没恢复，厨房熬好的米糊，只能吃几口，水也只能喝少量的。”
甄珠细细叮嘱了一番便离开了，里边的沈云初见她的话全听了进去。
见庞光言推门进来，他急忙说，“去找农桑，给她准备马车，她想去哪儿便载她去哪儿。”
他声音是小了些，却远不像之前那样气若游丝。
方才他是故意装弱的，好让甄珠疼疼他。
哪知那丫头压根儿就没放在心里，差点把他气到心梗。
“不急。”庞光言掩上房门，“奎安说有高人暗中保护着她，想来是白衍的人，你不要为她做太多事，免得影响他俩的感情。”
“能被轻易影响到的情感，能有几分真心实意？”沈云初不屑一顾，“那人不过仗着身份地位胁迫她罢了。”
庞光言见他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醋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珠儿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若她不喜欢那人，哪怕是脖子上架着刀，也休想逼迫到她。人两口子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少替人家操心了。”
沈云初把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闭着眼没有答话，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攥得死紧，在克制着怒气。
庞光言见状，心里头酸涩难言，说出的话也失了理智，“怎么？戳到你痛处了？你和珠儿本就不可能，你为什么总认不清事实，对她有期待呢？你身边那么多人，男的女的，你好好看看，说不定有你喜欢的呢？实在不行，你看看我啊，我对你还不够好？”
沈云初被气笑了，睁开潋滟的双眸，似笑非笑的睨他，“看你做什么？让我恶心吃不下饭吗？身边的人再多，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她分毫的？”
庞光言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眼眶渐渐红了，握着拳头，冲到他跟前，“我是蛇虫猛兽还是什么垃圾秽物，让你恶心吃不下饭？沈云初，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云初微微蹙眉，他感觉庞光言有些不对劲。
以往开玩笑的时候，不也这么说过么？
哪一次他不都一笑了之的？
庞光言见他不吭声，越发恼怒，“你不喜欢我不要紧，可珠儿她是喜欢白衍的，你却硬生生的插一脚，破坏她的幸福，你就这么回报你的救命恩人的？”
“我何时插足了？”沈云初温润的眉眼染上怒意，“我若不是太在乎她，容不得她有半点委屈，我何至于喜欢她不敢说，小心翼翼的藏好情意，生怕惹她不高兴，让她为难！我忍得这般辛苦，我都是为了谁？”
甄珠想起得给沈云初多挂一瓶药，便去而复返。
此刻正站在在门口，他这一番怒吼出来的话，她听了个真切，顿时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