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奇怪地看着他：“死都死了，那些东西有没有的还重要吗？”
他说的怪有道理的，封眠一时间也很难不认同他的说法。
仔细想想，自己也是为了重要的人才会这样坚持不懈地走下去，如果没有亲人和朋友，他估计对末世不末世的也没什么感觉。
随着铃声，教室的空位被坐满。
修女在讲台上讲着封眠不知道多少年前就看过的课本，他百无聊赖地转头看着窗户，喷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修好了，又冒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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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眠在孤儿院明里暗里地到处跑，又故意犯错被关了一回地下室，均一无所获，在无法运用异能感知的情况下，他也找不到哪里才是出口。
他在周末的时候哄得做饭的修女带他出门去买菜。
出了大门，外面的环境都很正常，他们穿过人群和马路，经过车站和大楼，封眠在菜市场看着修女挑选蔬菜瓜果。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这里并不是只有某个局部区域的小结界或是幻境之类的存在，反而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封眠找不到出去的路，在这段时间里，他将自己的每一条猜想都写下来，再逐一排除，但是后来所有的可能都被自己否决，他又开始觉得每条猜测都有可能。
他甚至在某一天冬天的清晨醒来时看着窗外的飘雪，恍惚间觉得自己原本就是小七，而封眠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亲人，有朋友，还有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姜糖。
他在这里被困的太久，久到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晨醒来，入夜睡去了。
那天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前晚不知道做了一个怎么样的梦，醒来时就记不清了，但是那个瞬间，他开始分不清封眠是梦还是真实。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是封眠还是小七。
打开窗户，寒冷的空气灌进来，吹进他的衣领，连带着雪花一起激的他打了个冷颤，鼻腔里都是凛冽的气息。
教堂铺上雪顶，窗外银白一片，修女在雪中穿梭留下一排排脚印。
下一秒他关上窗，给了自己两巴掌。
自己才来这里多久，居然就产生了动摇。
我是封眠，我是封眠，我是封眠，他在心底默念三遍，他原来人生的二十四年，每一天都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的。
怎么能在被困在裂隙里的这一年不到的时间改变。
“你这么早就起床了啊。”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好冷呀今天。”
五哥也爬起来：“冬天了能不冷吗，待会去教堂嬷嬷会发衣服的。”
小六有些兴奋起来，鼻尖通红地说：“是呀，今天我们就可以领到名字了，不知道待会会抽到什么，我好期待！”
封眠这才想起来，琪琪之前似乎也告诉过自己，在圣诞节的这天，所有孩子将会从抽签桶里抽出几个汉字，组成自己的名字。
这一天是最喜庆的节日，他们可以得到新衣物苹果烤鸡和礼物，还可以在晚饭之后放烟花。
他看了眼对面床铺的八号，自从三个月前嬷嬷宣布了上一个小八感染了重病死后，八号就顶替了他的位置，搬到了这里。
所幸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被“传染”了，小八的死渐渐被所有人遗忘。
窗外的寒风没有吹散其他孩子对节日的热情。
所有人都早早来到了教堂，在祷告后排队等着领新衣服。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得到崭新的物品的时候，平日的衣物书本，都是别人捐赠的二手用品。
只有今天，嬷嬷为他们每个人都买了一件新的棉衣。
封眠领到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他感觉自己穿起来好像一只笨企鹅，但是转头看见八号穿着大红色棉服的时候，他觉得当只企鹅也挺好的。
琪琪穿着长款浅粉色的羽绒服，脸蛋红扑扑地跑过来：“我领完衣服了，怎么样，好看吗？”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看起来很满意自己领到的衣服。
封眠肯定地点点头：“好看！”
“待会就要抽名字啦！”琪琪的衣服领口有一圈毛领，雪白的绒毛把她红润的脸蛋围在中间，“希望可以抽到一个好听一点的。”
“孩子们，感恩今天。”嬷嬷站在上方。
底下领到新衣服的孩子们齐声：“感恩上帝。”
封眠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八号：“一点都不虔诚，小心你待会抽名字的时候抽到李狗蛋之类的。”
八号白了他一眼，他现在和封眠学的越来越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知道了，李狗蛋。”
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封眠才发现原来八号并不是什么恶劣暴躁的孩子，反而他很安静孤僻，甚至还有点害羞。
他对于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不了解，尤其是之前琪琪看见一只病死的小猫后哭的梨花带雨。
八号却一脸茫然：“它不就是死了吗？”
琪琪瞪了他一眼，哭得更厉害：“你不觉得小猫很可怜吗？”
八号迷惑地问：“为什么可怜？可怜是什么感觉？”
封眠那时才惊觉，自己原先一直觉得他比别的孩子成熟，其实不是的，他是完全分不清生和死，善与恶的概念。
八号对大部分情绪都没有觉察判断能力，他分不清开心和难过的区别，也搞不懂生气和激动有什么不一样。
他不知道什么是愉悦，什么是不适，分不清疼痛和瘙痒，说不出欣喜和失望。
像个机器人一样。
“排好队，按顺序来木箱抽两到三张纸团。”
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封眠的思绪：“让一切都交给主来决定，阿门。”
他站在队伍中间，看着前面的孩子个个喜气洋洋，抽完纸团展开一看，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是他们来到孤儿院之后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队伍很快排到了封眠，他随意地从里面拿出两个纸团揣进口袋。
今天不用上课，走出教堂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小七！你抽到了什么呀！”琪琪从身后跑来，她将手里的纸条展开，“我现在叫李瑶，是不是还蛮好听的！”
“好听好听。”封眠从口袋掏出纸条，“我的还没看呢。”
八号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封眠一看，乐了：“不会真的抽到李狗蛋了吧？”
琪琪噗嗤一声笑出来。
八号从口袋掏出纸团：“不知道，懒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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