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夜，许芳就憔悴了，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稍微有点响动，就害怕的朝着门口望去，那模样就跟下一刻就会有警察来抓她似的。
全家人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她甚至也不能出门，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个卖女儿的毒妇。
她害怕极了，找了一块花布捂着脸，又戴着半旧的草帽，就朝着自家娘家走去。
另一边的常莹一大清早就坐车去了城里，她走在街道上，偶尔回头看一眼，见没有一个人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时，她这才送了一口气。
她朝着闹市中的巷子里走去，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紧闭的房门前，是那种破旧的小门，更像是后门。
她轻叩了三下，停顿了下，再连叩响两下。
不久那房门就被人打开，常莹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徐克和章勇。
章勇见到常莹时，挺吊儿郎当的说：“哟，这才一日不见，常知青这就找过来了，难不成是想和我们一起走？”
常莹当初就是害怕出现什么意外，才会故意从章勇口中拿到这个地址的。
“我是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你们最好赶紧走，我感觉派出所那边已经有所察觉了！”
徐克和章勇都愣了一下，章勇却直接笑了。
“呵，怎么可能！”
他们这买卖都做了四五年了，也没留下过蛛丝马迹！
徐克却眯了眯眼，蹙起眉头，看向常莹问：“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感觉，因为警察说他们一定会把人带回去！”
章勇挑了挑眉，扯了扯嘴角：“呵，这话说的可真狂！有本事让他们现在来抓我们啊！”
徐克却心事重重了起来。
“徐哥，你别整这副模样，等过两天，威哥他们来了，我们拿了钱，就什么事都和咱们没关系了！”
徐克闻言，瞪了章勇一眼，章勇立马闭上了嘴。
常莹四处打量着眼前的破屋子，见到一旁有紧闭的房门，心里估摸着柳皎皎大概就关在哪里。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眸子。
常莹离开后，没多久，章勇就从后门出了来，大摇大摆的去了电报局，直接发了一通只有数字的电报。
许芳来到娘家，胡春华正在满院子追着自家养的鸡，准备杀鸡给儿子胡阳吃，见到自家女儿时，皱起眉头，眼里都是抵制。
“你这吃饭的时候怎么来了！”
语气里的嫌弃十分的明显，还没等许芳开口说话，胡春华就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今个中午家里杀鸡吃，你就赶回来了？你这死丫头咋这么贪嘴，我跟你说，这鸡可没你的份！”
“娘，我不是来吃鸡的！”许芳连忙走了过去，眼泪直接落了下来，小脸上完全没了血色。
“娘，我跟你说，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卖小雅的事情了！”
这话一出，胡春华也吓了一跳，忙追问道：“然后呢？你没告诉别人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吧？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在外面乱说，那小雅可是你自己的女儿，你自己卖的，跟我可没啥关系！”
“娘！”许芳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胡春华，到了这个时候，她担心居然还是她自己！
“你这死丫头，这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小雅是你自己的女儿，你要是不点头，我也没办法卖她啊，孩子就是你自己卖的，你可千万别到时候拖累我！”
胡春华说到这里，想到什么，忙就将许芳朝着院外推去。
许芳气的直发抖，红着眼眶。
“娘，我可是你的亲闺女，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啊？我最起码还没把你给卖了呢！还给你抚养长大，还给你找了卫家那样好的人家，你这死丫头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许芳满眼惊愕的望着胡春华，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窟里，全身上下都泛着冷意。
“可是现在因为你让我卖小雅，你觉得卫家人还会要我吗！”
这句话，让胡春华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卫家人不要你了？”胡春华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手里也没拎着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难过的说：“卫海不是特别喜欢你嘛？你让卫海给你说说话啊，就是卫家不要你了，你也不能来我这里，你也知道的，家里穷，你弟还有两个儿子要养，那可都是你的亲侄子，你忍心来吃他们的口粮嘛！”
胡春华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扎在了许芳的心上，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她娘能够正眼看自己一眼，所以她听从对方的一切摆布，到头来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呵，她自己真是可笑！
许芳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卫家，对于所有人看她的冷漠目光，她已经开始有些熬不住了，甚至好几次都要自己把事情说出口了，可是一想到结果，她根本不敢。
这一夜，许芳又是站在院子里熬过去的。
破晓的光穿过云层，天微微的亮了，许芳动作僵硬的走到了厨房里，麻木的做起了早饭。
卫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起来时，小菲跟在卫海身后出来时，看向了许芳做出来的粥，奶声奶气的朝着程秀问：“奶，娘做的饭我能吃嘛？她会不会也把我卖了？我不想被卖，他们说被卖了，就见不到爷奶，还有爹爹弟弟了……”
许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一时之间，她除了安慰自己是为了儿子之外，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正吃着饭，突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程秀忙走过去开门，紧接着就看到了警察同志牵着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雅站在门外。
程秀愣了一下，猛地扑了过去，直接将小雅搂进了怀中。
“小雅，奶奶的孙女哟，你可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奶奶就要哭瞎了眼！”
小雅直接哭了起来，童真的眸子里还有恐惧。
里面的人闻声都走了出来，卫海最为激动，直接将女儿给抱了起来，哭的就跟个孩子似的。
“是爹对不起你，爹没有保护好小雅，小雅别害怕，以后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一家人又是哭又是笑，只有许芳局促不安的站在不远处，她望着这一幕，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这才走上前去。
谁知趴在卫海肩头的小姑娘一见到她，吓得立即挣扎。
“爹，爹，我不要看到娘，我害怕，我不要看到她……”
许芳顿住了脚步，望着小丫头那痛苦又害怕的神情，她想来想去，才从口中蹦出了一句话。
“你不要怪娘，娘也是逼不得已的，娘都是为了你弟弟……”
一旁的警察同志见许芳这下终于不打自招了，倒是省事了。
“许芳，跟我们去派出所吧！”
许芳闻言，脸色苍白，想要躲，却无处可躲。
最后，在这两天的恐惧中，许芳疯了。
被带走的时候，甚至脸上都是挂着笑的，疯疯癫癫。
程秀这才猛地想起了柳皎皎来，忙走到了沈家，谁知就听到了人正在喊：“有警察同志去了女知青部啊！好像是去抓人的！”
一时之间，程秀的脑子里就直接蹦出了常莹的那张脸来。
她也顾不得其他，忙去了沈家。
沈老太太还在院子里待着，见到程秀，心一颤，忙问：“是不是有他们消息了！”
虽然上次蒋毅悄悄告诉他们，柳皎皎和小雅没事，但是没见到人之前，谁不是担惊受怕的。
程秀一听老太太这话，就知道沈烨和柳皎皎还没回来。
正不知说什么时，就见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些凑热闹的父老乡亲们。
两位警察同志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一个手中拿着锦旗，另一个手中拎着好几样东西，瞧着像是礼品。
“沈老太太，这是沈烨同志和柳皎皎同志，在这次协助警方抓捕犯人的奖品！”
众人闻言，直接愣住了。
啥？
沈烨和柳皎皎协助了警方？
他们做了什么啊？柳皎皎她不是被卖了嘛？沈烨不是在城里找媳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