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替身离婚后夫人才是真大佬

李流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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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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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让陆江初怀疑,她是不是因为陆仙仪的死,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从而产生了幻觉。

为什么她会看见,那个穿着酒保衣服的人,在她面前举枪自尽的画面?

这根本就不合理啊!

陆江初眼中满是怀疑,转头看向严嵇,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你看见那人自杀了吗?”

严嵇也十分惊愕,他直接将刚才那边传递过来的画面,又重新播放了一遍——

那个酒保抬头看向了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扬起了嘴角。

然后他用口型说道:“江初,再见。”

下一秒,他就那样决绝地举起了枪,然后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血液喷涌而出,甚至弄花了镜头。

这样的画面,无论陆江初看了多少次,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人是不是有病,要不就是那人已经疯了。

如果他真的是笑脸的话,为什么做出如此神经质的事情?

那他之前对她的那些折磨,算是什么呢?

一切都没头没尾,显得过于荒谬了,陆江初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判断道:“那人绝不是笑脸!”

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判断,陆江初并没有太大的信心,只因为这个疑点太过明显了,反而非常讽刺地显得真实。

陆江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看了下去。

陆江初看见,在那个穿着酒保衣服的人举枪自杀之际,斯科特出现在了镜头的范围内。

斯科特似乎想阻拦那人,但奈何那人动作太快,斯科特根本就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他眼前死去。

画面里的斯科特,先是呆了一瞬,再然后就陷入了蓬勃的怒火之中。

他一脚踢开了那个穿着酒保衣服的人的尸体,又举起枪在那具尸体上连开数枪,看上去很是丧心病狂。

陆江初的目光死死锁在了那具尸体上,几分钟之后陆江初终于确认,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和疲倦感将陆江初包裹,她突然开口说道:“斯科特那边没带多少人,我们直接去把他们围了吧。”

继续按照游戏规则来,对于此刻的陆江初实在没什么必要,她太过不解了,不解到想要直接将许多东西直接撕开来看。

陆江初不相信,自己的敌人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对于陆江初的话,严嵇并无意见,立马就让手下行动。

因为他们提前埋伏好的原因,加之斯科特似乎因为老教父的回归,势力大大消减,没带几个人在身边,所以斯科特很快就被严嵇的手下俘虏了。

见一切尘埃落定后,严嵇转头看向陆江初,问道:“江初,你想去斯科特那里看看吗?”

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陆江初之前一直都在斯科特面前有伪装,严嵇还并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态度。

陆江初没有犹豫,立马回答:“我们现在就过去,我一定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在过去的途中,陆江初还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她抓到了一个逃跑的人,而那人跑得十分狼狈,在见到陆江初他们后便害怕地摔倒在地,威胁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你们不要想碰我!”

他威胁陆江初的时候,色厉内荏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好笑。

但陆江初并没有笑,她死死盯着地上的一个面具,突然说道:“你给我把面具捡起来。”

那面具是那人摔倒的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陆江初只看到面具背面的白色,但是心中却有着不好的感觉。

那人见陆江初只是说面具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此刻竟敢抬起头,看了陆江初两眼。

但是不看还好,一看他就被惊恐给淹没了:“怎么是你?”

陆江初并不认识他,但是这个人却显然认识自己,这让陆江初有些烦躁,一种强烈的失控感将她席卷。

内心越是不安宁,陆江初表面就越冰冷,她的声音冷得就像要结霜了一样:“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看上去想点头,却又不敢点头,他僵硬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十几秒后,他才咬牙求饶道:“陆小姐,你之前经历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啊!

我之所以会进入组织中,都是被我老板,不,是被那个恶魔给逼的!

陆小姐,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此刻这人在陆江初面前表现得卑躬屈膝的样子,和他在斯科特面前的冷静很是不同。

陆江初面对那人的求饶,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重复道:“你把面具捡起来,把面具的正面给我看。”

见陆江初如此油盐不进,那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咬牙照做。

只不过他在将面具翻面的时候,手一直在颤抖,似乎是知道陆江初不会喜欢那个面具。

当陆江初看见面具正面那个浮夸的笑脸时,她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人吓得立马将头扣在了地上,面具也被他扔了出去,他整个人抖得就像筛糠一般,看上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陆江初有些疲倦,对严嵇说道:“带上这个人吧。”

严嵇身旁已经有了几个手下,他们按照陆江初的吩咐,将那个人捆好,直接拖着走了。

这原本就是在丛林之中,地面怎么可能光滑,泥土、腐叶、动物的尸体,这些东西都这样粘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一路哀嚎着,不停地向陆江初求饶:“陆小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那个恶魔已经死了,陆小姐,你以后就安宁了……

放了我吧,我一定把组织里其他人的身份都告诉给你!

陆小姐,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有做过针对你的事情啊……”

一开始的时候,那人还中气十足,但到了后面,他已经被折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江初一直都没有理他,直到他们终于走出这片树林。

那人直接被扔在了已经被捆好的斯科特身边,斯科特此刻正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因为抓捕之时,斯科特抵抗得太激烈,所以受伤也比较严重。

陆江初看向那人,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经历了这一路的折磨,那人早没了抵抗的心思,听到陆江初的声音后,他忍不住一抖,最终才惶恐地回答:“我叫闻安东。”

这个名字莫名地有些耳熟,陆江初回忆起,在她之前的名单上,有一个叫做闻安平的编剧。

一开始他被陆江初怀疑和笑脸有联系,但是后面却被排除了嫌疑。

难不成这两人是兄弟?

陆江初问道:“你和闻安平是什么关系?”

那个叫做闻安东的人眼睛一转,似乎就想撒谎,但是在他感受到陆江初那淡淡的目光后,他终于打消了撒谎的念头,老实回答道:“他是我亲哥哥。”

陆江初注意到,在提起闻安平的时候,闻安东眼中满是嫉妒与愤恨,看来这兄弟俩关系并不算好。

陆江初也不遮遮掩掩,她直接开口问道:“你很讨厌你哥哥?”

闻安东此刻已经完全没了撒谎的念头,他点了点头,刚想开口,便又听到陆江初的问题:“正因为你讨厌他,所以你总是借着他的名头,给你们组织做事,是吧?”

陆江初的语气十分肯定,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威胁。

闻安东一下子感觉十分危险,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最终开口道:“我只用过一次。”

陆江初已经猜到,大概是哪一次了,她于是换了一个问题:“那人真的是你老板吗?真的是笑脸本人?”

陆江初说话的时候,严嵇的手下已经将那个穿着酒保衣服的人的尸体,扔到了闻安东身旁。

那人的动作十分粗鲁,闻安东被血液溅了一身,整个人在血腥气的包裹中,抖得更加厉害了。

他根本不敢看向那具尸体,只能颤抖着声音回答:“是……是的,这人就是我的老板。”

陆江初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的命令十分冰冷:“你给我好好看看,注意细节,这人虽然是开枪自杀的,但是脸还很完整,你给我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说着,陆江初就用脚,将那具尸体翻了个面,确保闻安东能够看见脸。

当看见那张普通的面庞时,陆江初都愣了好一会儿,这张脸其实她见过。

曾经陆仙仪提起,是一个叫做华名的医生,给她做的心脏手术。

那医生的照片陆江初查出来过,和这张脸有八九分相似。

之所以只有八九分,是因为毕竟多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人的长相气质有些变化倒也正常。

闻安东虽然内心抗拒,但因为恐惧,他根本不敢拒绝陆江初的要求,只能哆哆嗦嗦地在尸体上进行着检查。

认真仔细地检查了五分钟后,闻安东终于点头:“没错,这人就是我老板。”

陆江初追问道:“你知道你老板的事情吗?”

这一次闻安东回答得有些迟疑:“我……我只知道,老板很在意陆小姐你,所以经常和你做一些小游戏。”

“你说的小游戏,是指他害死我母亲,害死我未婚夫,用我前夫和我家人的性命,来要挟我的游戏吗?”

这话虽然讽刺,但陆江初的语气却好像很认真。

闻安东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不会出错,他最终只能干脆自我反省:“我错了,这些都不是游戏,是那个恶魔对陆小姐您的折磨。”

闻安东对笑脸的称呼,短短几分钟内,就在“老板”和“恶魔”之间左右横跳了许多次。

陆江初这一次沉默了很久,才继续问道:“你说可以把组织里所有的人现实身份都告诉我,你凭借的是什么?”

听到陆江初的这个问题,闻安东眼中少见地闪过几分自信,他回答道:“如果是别人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但是我是组织内的联络人员,自然知道这些。”

想到这里,闻安东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突然语气有些亢奋地说道:“我知道为什么那个恶魔会将我带到意大利了!平时我可是一直在国内工作的……”

闻安东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江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你难道想告诉我,你是那个人留给我的礼物?让我可以将你们的组织连根铲除的礼物吗?”

陆江初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讽刺意味。

闻安东还真和陆江初是一个想法,但是心中的想法被陆江初这样如此讽刺地说了出来,闻安平也开始觉得荒谬。

他脸上青青白白了好一阵,才又继续讪讪地说道:“陆小姐真厉害,竟然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见到陆江初那明显不信的样子,心中多了几分急切,慌忙着解释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个恶魔为什么要带我来呢?毕竟我什么都不会,来意大利也帮不了他什么忙。

那个人那样可怕,那样洞悉人心,自然知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绝不可能遵守秘密。

所以既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些,还敢带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把我所知道的东西,都告诉给陆小姐吗?”

那人最后几句话说得实在谄媚,陆江初只问了他一个问题:“既然你说你清楚你们组织所有的人,那我问你,杀死我母亲的人是谁?”

那人就好像突然有了用武之地一样,连丝毫犹豫都没有,立马回答道:“是我们组织中一个名字叫柳青龙的人,那人现实的身份是一个劳改犯,但是因为被洗了简历,他现在在一个安保公司上班。

柳青龙十分沉默寡言,在组织中却有着赫赫威名,因为他同时还是好几个连环杀人案的元凶,陆小姐您母亲的案子,在他的履历中都算不得是最惨的那个。

不过那人虽然残忍,却十分忠诚,我私下怀疑,他之所以会做出那些事情,都是因为笑脸的引导。”

提到“笑脸”这个名字的时候,闻安东脸上还是有惧意划过。

不过他的恐惧,在看见地上那具笑脸的尸体后,一下子就消散了。

反正那个恶魔已经死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说都说了,想要反悔也没有用,闻安东觉得自己还不如多说出来一些,好增加他在陆江初心中的重要性。

陆江初就这样,听闻安东讲述着,那个叫做贺青龙的人的详细资料。

她将闻安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进了心里,打算之后去验证。

闻安东讲完之后,抬头看陆江初的表情,却还是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心中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陆江初见他不讲了,便问他道:“我看你刚才一点都不急的样子,你不是说你已经报警了吗,怎么不害怕警察过来?”

闻安东见陆江初突然跳了个话题,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回答道:“我说的报警是骗陆小姐您的,当时是我没认出您,所以才吃了熊心豹子胆选择了撒谎,陆小姐我知错了……”

见闻安东还想继续说下去,陆江初立马叫人塞住了他的嘴。

陆江初从身旁的属下身上,拿了一把半臂长的刀,抵在闻安东的脖子处。

闻安东感觉到脖子被划破的疼痛,被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东西,竟然没能打动陆江初。

也是了,对于陆江初而言,她最在意的是她母亲的事,笑脸死后,组织里的其他人好像和陆江初并没有仇。

闻安东彻底绝望了,他感受到鲜血流出之后,身子逐渐发冷的感觉,恐惧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情绪。

或许过了一秒,又或许过了一个世纪,闻安东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尽管脖子上的伤口仍在疼,但他却还没有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陆小姐放过了他?

闻安东满眼惶恐,陆江初对他说道:“我看你脖子里面没芯片,便给你安装了一个,对于这种东西想来你很熟悉吧。

不要想和我讨价还价,如果你能够不隐瞒我,好好说实话,我就让你只是去做几年牢,毕竟你不过是个从犯。

但是如果你敢那样,我保证,你会是那群人中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陆江初说话的时候,拿着那把沾有闻安东血液的刀,在闻安东脸上漫不经心地拍了几下。

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就像在对情人说话一样,但是闻安东却感觉寒到了骨子里。

他不顾自己脖颈还有伤,点头的幅度很大。

只因为他说不出话,闻安东只有这样,才似乎能够表现出对陆江初的恭敬。

只是这样未免太疼了,点头的时候会牵动伤口,闻安东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而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斯科特,怒骂道:“你之前不是在我面前表现得很了不起的样子吗?怎么到了陆小姐面前就这样了!”

纵然知道场合并不合适,闻安东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听斯科特的话他就知道,斯科特明显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安东的感觉是正确的,斯科特晕倒之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一群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袭击了。

他此刻看见陆江初,因为对陆江初的爱慕,导致斯科特对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竟以为陆江初是来救自己的。

但是很快,斯科特就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发现他醒来之后,陆江初给了身旁的手下一个眼神。

那手下立马就懂了陆江初的意思,他上前将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的斯科特,又一脚将斯科特踹到了地上。

然后他的脚直接踩在了斯科特头上,手枪指在了斯科特的心脏位置,他冷声说道:“江初小姐有话问你。”

斯科特这时候认出,陆江初这个手下,竟然就是刚才袭击自己的人。

斯科特又回想起,这段时间自己的遭遇,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在幕后破坏了他一切计划的人,竟然是他爱慕的陆江初。

这个现实将斯科特砸得晕头转向,他下意识不愿意相信。

而陆江初才不管斯科特的想法,她指着地上笑脸的尸体,问道:“这人就是那个为你工作的,称号是‘酒保’的人吗?”

斯科特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江初,只觉得愤怒至极,根本就不愿意回答。

陆江初能惯着他吗?

当然不能!

感受到陆江初不耐烦的态度,那个踩着斯科特的手下,就直接将枪上了膛,重新又指在了斯科特的胸口处。

死亡的阴影一下子将斯科特笼罩,斯科特原本是想硬气一些的,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骨气继续坚持下去,只能松口道:“那人……那人就是酒保……”

说完这句话,斯科特抬头看向陆江初,希望能在陆江初眼中,看到一两分对他的动容。

但是陆江初的眼睛,却仍旧寒如冰霜。

斯科特发现每一次,他见到陆江初时,陆江初都是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他见过温柔知性的她、飒爽强势的她、好奇天真的她……

此刻,也见过了,冰冷如雪、犀利如刀的她。

这让斯科特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悲哀,他悲哀于自己,竟然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会为陆江初心跳加速。

明明这个女人将他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却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责怪她的话。

陆江初从斯科特那里再次确认死亡的人的身份后,她当着斯科特的面,报了警。

她在电话中举报了斯科特制毒、贩毒的事情,然后留了几个人守住斯科特,陆江初便转身离开了。

当然,陆江初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让人带走那具尸体。

斯科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陆江初越走越远,他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悲哀而凄凉,满是对自己的嘲弄。

斯科特以前坏事做尽,因为有人庇护的缘故,从来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有很多人都骂他,说他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但是对斯科特而言,那种玄乎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呢?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那个被上天厚待的人,正因为被厚待,他才能够坏事做尽,却仍旧活得潇洒肆意。

但是此刻,看着陆江初离开的身影,斯科特才明白。

他不是没有受到报应。

陆江初就是他的报应。

他对陆江初的感情,在陆江初眼中,甚至连可利用的工具都算不上。

她恶心他、鄙夷他,然后狠狠地毁掉了他。

她毁掉了他一切的努力,也毁掉了他东山再起的希望。

“但是”,斯科特的笑声突然止住了,“但是到现在,我仍旧没办法怪她。”

对于斯科特的想法,陆江初并不关心,她不在乎一个人渣会怎么想。

此刻其实都挺晚的了,但陆江初还是说道:“我们回国吧,带着这位笑脸先生,还有闻安东一起。”

严嵇点头:“私人飞机我已经准备好了,安保那边也已经完全买通,带笑脸回国没有问题。”

陆江初沉默了好一阵,等到上车之后,她才突然开口,对严嵇说了一声:“谢谢。”

面对陆江初的谢意,严嵇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乎是知道陆江初此刻感觉并不好受,严嵇就像哄着她,就像在哄一个小朋友一样。

陆江初被严嵇抱住的时候,身体僵硬的那么一瞬,但是她终究没有过于抗拒,就这样,两个人相拥了一会儿。

他们俩都很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有一种让人舒适的氛围,如同涌动的音符一般,静静在空气中流淌。

陆江初难得地感觉到,她的大脑安静了一会儿。

这些天,许多事情让陆江初应接不暇,她很难感觉到有哪一刻,自己内心是安静的。

但是,真空的状态很容易被破坏,陆江初也只是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更多的念头就又涌了上来。

每一个念头背后,都代表着一件未完成的事,以及一种被忽略的感受,它们叫嚣着,想要赢得陆江初的注意力。

而陆江初,只能一步一步来。

她想,她回国之后,一定要和傅长嶙见一面。

因为傅长嶙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见过笑脸的人,他能够通过骨骼状态判断,陆江初即将带回国的那具尸体,是否就是那个人。

之所以会弄得如此麻烦,是因为陆江初这里并没有笑脸的dna信息,没有办法进行更简单准确地验证。

就在陆江初的计划与思索之中,他们在第二天清晨,回到了国内。

在知道陆江初需要帮忙的消息后,傅长嶙没有任何犹豫就赶了过来。

这一次他与陆江初并没有在机场见面。

虽然傅长嶙的确很想去接机,但是他担心自己这样做,会给陆江初带来心理压力,于是最终作罢。

陆江初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就没把笑脸带回陆家。

严嵇非常慷慨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庄园,也就是曾经他与陆江初婚后所住的那个。

严嵇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那个庄园的每一处,都充满了陆江初生活过的气息。

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严嵇之前不太能够接受。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严嵇自然愿意带陆江初回来。

陆江初进入庄园之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从自己大脑里,那些繁杂的思绪中脱身,仔细打量着这个自己离开半年已久的庄园。

正在修建园林造景的园丁看见了陆江初,他下意识就问候道:“夫人回来啦?”

陆江初对他微笑点了点头,而她回来的消息,逐渐传进了庄园每一个人的耳中。

陆江初看见不少人前来问候她,他们表现得就好像她从未与严嵇离婚,只是短暂地出了个门一样。

陆江初的眼神有些复杂,这群人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了,曾经她在严家的时候,心情其实是快乐居多的。

她在这里有痛苦的回忆,但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如今那些痛苦已经被陆江初淡忘,但是美好的东西却逐渐留下了忘不掉的印记。

和旧人相见,让陆江初的心情好了一些。

见到这样的陆江初,傅长嶙在心中苦笑了一下,他好像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始终比不过严嵇。

因为他与陆江初之间,相隔了太远,他们并没有很多共同相处的经历,因此爱与恨的纠葛,都不够深。

但是严嵇却不一样,就像顾和光那般不一样。

如果说顾和光身上所汇聚的,是陆江初最美好、最温柔的情感的话。

那么和顾和光比起来,严嵇身上,其实就聚集了陆江初太多的爱恨。

其实,在很多时候,陆江初都是一个过于冷静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被她爱过也被她恨过的严嵇,才会显得如此特殊。

意识到并承认这一点,对于之前的傅长嶙而言,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此刻他就好像已经逐渐开始释然了,一种更加温柔的情绪,在他的心头升起。

傅长嶙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放弃陆江初的;但是他也很明白,他会一直等她。

即使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回头,即使知道她心里面早就有了别人,可那又如何呢?

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能够幸福,对于傅长嶙而言,看着陆江初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只要严嵇能够让陆江初从过往中逐渐走出来,傅长嶙甚至也能祝福严嵇。

对于傅长嶙而言,爱情并不是占有。

他爱陆江初,爱的是她的骄傲,爱的是她的鲜活,他对陆江初的爱,并不会因为陆江初不爱他而减少。

其实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傅长嶙整个人都比以前轻松了不少,他不再那样惴惴不安、不再那样患得患失。

他能够拿出最好最完整的自己,与陆江初相处。

他们俩至少能做一辈子的朋友,不是吗?

而陆江初的幸福,她与严嵇的幸福,或许就应该由自己这样推开那扇门。

如此想着,傅长嶙的目光从笑脸身上收了回来,冰棺周围虽然有着寒气,但傅长嶙的脸上却带着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笑意:“江初,这里躺着的就是那个人,恭喜你,你可以从笼罩多年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陆江初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她开口确认了一次:“长嶙,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

陆江初虽然明白,傅长嶙不会是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那样问了。

傅长嶙微笑着看向陆江初,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傅长嶙的语气温柔的就好像在和自己小妹说话一样。

他说道:“相信我,江初,你可以走出去了。”

陆江初为了不让傅长嶙担心,她勉强扬起了一个微笑。

她将自己更深的疑虑、更深的情绪,在心中牢牢埋了起来。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让陆江初不敢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她虽然劝过自己,事实固然荒谬,却无可辩驳,她应该相信并接受这一切;但实际上,陆江初无法做到坦然接受。

无论周围的人是如何为她感到高兴,无论大家怎样认为一切都已经过去,陆江初却还是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觉。

一切没有过去,那些更黑暗的东西,只是悄悄蛰伏了起来。

陆江初能够感受到,被那种带着恶意与贪婪的目光,注视的颤栗感。

她就像一只在蟒蛇面前的笼子里,生活中的小白鼠。

那条蛇隐藏在黑暗之中,而她也陷在黑暗之中,虚假的安全感并不能安慰陆江初,她时刻都准备着,笼子消失,拼死一搏。

陆江初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感觉给表达出来,她甚至装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陆江初都有些好奇,她究竟在装给谁看。

但是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她不那么愿意接受,因此她不愿继续想下去。

接下来两周发生的事情,似乎在嘲弄陆江初的多疑。

一切都进展得无比顺利,按照闻安东所透露的信息,陆江初带人一个个抓住了笑脸组织的剩余成员。

这些剩余成员中,包括害死了陆江初母亲的柳青龙。

抓捕柳青龙那天,陆江初站在那条小巷的天光处,冷冷地看着阳光直射而下,抽完了一支烟。

她向来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这一刻,突然有了这样的冲动。

陆江初也很难说出自己当时的感觉,她只知道,自那天以后,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步入了正轨。

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拍完了李朝那部戏。

那本书里面的故事情节,都是陆江初亲身经历的,但是在复现出来时,她却没有了曾经的触动。

这让陆江初产生过一些自我怀疑,后来她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活得太紧绷了。

正是因为太紧绷,所以她仍旧一直都认为,她处在危险之中。

正是因为太紧绷,所以她难以投入感情,只能泛泛地看着时间流淌而过。

正是因为太紧绷,所以她到现在都还在暗中追查,笑脸组织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

所有人都感觉,陆江初已经从过去的状态中走出来了,但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异常。

那个人是沈懿然。

随着步入冬季,天气越来越冷,沈懿然的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但好在她现在并没有长期昏迷了,而是清醒的情况居多。

只是她这份清醒,可能与普通人的清醒不同,沈懿然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一些模糊。

就像陆江初曾经被催眠那样,沈懿然也有相似的记忆混乱表现。

但是她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外力作用,而是因为她的大脑出现了病理性的改变。

这种改变,让她在现阶段,就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

和以往总是独来独去的沈懿然不同,现在的她对陆江初与严嵇格外依恋。

陆江初其实有些意外,毕竟沈懿然对她向来特殊,如今依恋她倒也正常。

但是沈懿然会依恋严嵇,就是陆江初没能想到的了。

之前沈懿然也不是没有对严嵇特殊过,只是她那种特殊都带着条件,更多时候则是因为看着严嵇想起了顾和光而已。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陆江初能够感觉到,沈懿然现在真诚对待和关心的,就是严嵇本身。

只是这份爱意,或许来得有些太迟了。

至少很多次,陆江初都能够感觉到,严嵇在被沈懿然关心时,那份隐藏起来的不适应与不耐烦。

不过陆江初并没有将这件事点出来,她总觉得由自己来和严嵇谈,会显得有那么点不合适。

因为沈懿然的关系,他们俩最近多了许多相处的时间,陆江初也开始逐渐适应,严嵇重新融入她的生活。

在这种所有事情都似乎一天比一天好的氛围中,沈懿然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破败下去。

陆江初每隔一天见她,都会感觉沈懿然像一朵逐渐枯萎,即将死去的花。

按理说,曾经做过医生的陆江初,是应该适应生离死别的。

但她却还是总不能适应。

这种感觉让陆江初并不好受,还将她心中某些不好的情绪,一同翻涌了起来。

虽然陆江初一直都表现得很阳光,但是今天在严嵇离开之后,沈懿然作为唯一一个看出陆江初真实情绪的人,她开口问陆江初道:“江初,你最近怎么一直都不开心呢?”

陆江初听到沈懿然的话后,下意识扬起嘴角,想要通过微笑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无措。

沈懿然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温柔,她拉着陆江初的手,说道:“和光现在都回来了,江初,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陆江初因为沈懿然又认错了人,或许是出自对严嵇的怜惜,又或许是出自其他什么让陆江初感觉烦躁的情绪,她开口反驳了沈懿然的话:“沈阿姨,你认错人了,那个人不是和光,和光已经死了。”

沈懿然的眉头紧紧皱起,她看向陆江初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她说道:“你骗我,我明明认识,那就是和光,你要相信一个母亲的本能。

以前把严嵇当做和光,是我错了,但那时候我是自欺欺人,现在我可不这样。”

说到这里,沈懿然扬起了嘴角,好像想起了什么特别幸福的事情一样。

陆江初的心,却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母亲的本能”这几个字,在陆江初心头回荡,带着一种可怕的力量,让陆江初刹那间失去了言语。

沈懿然坚信,她自己有母亲的本能,能够区分两个十分相似的人。

那自己有什么呢?

一个答案在陆江初脑海缓缓升起:爱人的直觉。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答案,便听见沈懿然继续说道:“以前我说严家人都是疯子,这可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事实。

严家一直都有精神分裂与人格分裂的病史,严嵇的情况虽然好些,但也存在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是遗传导致的,还是因为严家的氛围太过压抑造成的,总之,严家每一个人,都是疯子。

只有我的和光不一样,他那样善良,那样美好,幸好我把他送去了顾家,不然他恐怕也会被那群疯子毁掉!”

陆江初听到“顾家”两个字的时候,目光闪了闪。

看来沈懿然还并不知晓,顾家可是一个比严家还可怕的地方,那里充斥着无尽的暴力,无尽的负面情绪,无尽的精神打压。

将顾和光送去顾家,其实或许还不如让他继续留在严家呢。

不过真是奇怪啊,那样的一个家庭中,竟然能长出像顾和光这样的人。

就在陆江初正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看见严嵇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沈懿然今天需要吃的药。

陆江初又想起,刚刚沈懿然坚持认为,严嵇就是顾和光。

这让陆江初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

这么几个月以来,陆江初第一次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对劲的?

具体到底什么才叫做不对劲,陆江初只能这样形容,她感觉一切都太过虚假、感觉一切都太过危险、感觉自己总是被窥视……

这些感觉,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汇聚,然后如同野草一般,在她心中燎原生长的呢?

陆江初的记忆,突然追溯到了那一天。

那天她带着严嵇一同,开着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去赛车场救徐瑱。

那时候她为了转移话题,谈起了葡萄酒,还喝了两杯。

那个酒给陆江初的感觉很不对劲,她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只喝了那么点,就醉得那样厉害才对。

那天她和严嵇是怎样回去的呢?

陆江初暂时没有这样的记忆,她只能努力在脑海中翻找。

首先那时候的她喝醉了酒,她向来都是一个为他人安全考虑的人,绝不会酒后驾车。

这样看来,开车的人就是严嵇了。

那他们就开车回古堡了吗?

不对不对,还有一些细节对不上!

陆江初继续想着。

陆江初终于想起来,那天上午老教父苏醒之后,严嵇的人就把老人家送回了罗马。

也因此,斯科特被调离,那时候他们就远程指挥自己的手下,去救徐瑱。

然后,在救到徐瑱之后,自己酒意上涌,感觉太过困倦,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严嵇给她的感觉,就变得奇怪起来。

陆江初也开始时刻都觉得,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一个之前就隐隐出现在陆江初心里的可怕猜测,此刻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陆江初想起沈懿然所说的“母亲的直觉”。

假如沈懿然说的是真的,那么眼前的人不是严嵇吗?

毕竟,那个叫做笑脸的人,十分擅长伪装啊。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一切不会这样轻易了结。

原来,严嵇已经被换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陆江初感觉自己被浸入了冰水之中。

而此刻,那个很像是严嵇的男人,突然伸手触碰了陆江初的脖子。

陆江初整个人一抖,反应特别剧烈,那人用着和严嵇一模一样的语气,说道:“江初,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陆江初转头看向那个人,她也带着伪装,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笑着回答:“我在想之后的工作计划。”

在陆江初眼睛的笑意之下,隐藏着深深的冰冷。

之前的那些线索,与陆江初怀疑的东西,此刻在她心中,一一串联起来,陆江初终于抓住了一切的脉络——

笑脸那个人,一直都没在组织里出现过,他只是找了一个傀儡。

那个傀儡,就是那个叫做“酒保”的人。他的一切命令,都是通过“酒保”向外传达的。

在别人眼中,他就是“酒保”,“酒保”就是他。

他向“酒保”下达了让“酒保”自杀的命令,所以那天“酒保”举枪自尽之前,看向摄像头,是真的在与陆江初告别吗?

还是他在与陆江初身旁的那个“严嵇”告别?

陆江初相信,答案是后者。

然后,陆江初问了自己两个问题——

第一,假如此刻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严嵇,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第二,真正的严嵇,现在到底在哪里?

对于第一个问题,陆江初心中已经有隐隐有了答案,一个她早就开始怀疑,却一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的答案。

对于第二个问题,陆江初则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使得她的心,沉到了最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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