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王晓强失声道，徐家哪来的钱赔给公社！要是钱真赔上了，那姓徐的臭老九岂不是全身而退了？
他越想越恨，恶向胆边生大声喊道：“还说姓徐的廉洁正直，要真是那样，他怎么可能有钱赔！他一定是侵吞公款了，我的举报没错！”
见他这时候还企图往徐校长身上泼脏水，周围的学生终归是忍不住了。
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好几双臭烘烘的鞋子就砸到王晓强脸上，吓得他抱头蹲下不敢动了。
“校长是什么样的人，用到你这个小人乱up咩！”张家杰叉着腰说出让王晓强气个半死的话，“这钱是我家借给校长的，你个死扑街！”
以防场面失控，几个教官押着王晓强，一行人穿过群情激昂的学生先离开操场。离开过程中有学生趁机“触碰”王晓强，他们也全做不知。
王晓强被教官们带去办公室问话，操场上的学生们仍人心浮动，边自觉地进行训练边小声地讨论刚才的事。
尤希心不在焉地站着军姿，脑海中则回想着刚才不经意看到的举报信。
那信上似乎还提到了“墓地”“墓碑”“水泥”之类的字眼。
她立刻就联想到清明时去祭扫的苏家墓地。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奇怪的地方简直就放在眼前。
尤家早在特殊时期刚开始时就几乎被掏了个底掉，那铸就苏家水泥墓地的钱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再者，说得难听点，那个人无利不起早，决不是那种会为别人掏大钱修豪华墓地的“好心人”。
“苏营长。”军训结束后，尤希追上要离开学校的苏文胜。
苏文胜摆手示意手下教官先走一步，转身看向尤希。
尤希自知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但她握了握拳，还是心怀忐忑地开口道：“苏营长，不知刚才您拿来的举报信是否可以……”
苏文胜似乎早预料到她会来讨要那封信件，什么也没说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尤希。
尤希接过信后，苏文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和你爸一点也不像，挺好的。”
说完他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尤希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反应。
举报信还是比较敏感，不好在众人面前查看。
尤希没回宿舍，直接找了个角落坐下看这封举报她爸的信件。
王晓强信上写的都是大白话，翻来倒去就是那么个意思：举报尤传峰贪污，斥巨资为苏家修建水泥墓地。
她记得苏家人墓碑上的卒年是1959年前后，怎么信里写的是她爸于1969年出资修墓？整整过了十年才“突然”惊扰逝者，为苏家人修墓吗？这也太奇怪了。
尤希皱眉思索许久，她记忆里的1969年很普通，家里似乎也没提起过这相关的事宜。
不，非要说的话九岁那年倒还有一点波澜的，那一年曾有学生兵闯进家里拉她爸去游街的。但十岁以后这类事似乎就没有了，家里人也没再遭罪……
按理来说这封举报信交上去以后，尤家应该会承受更大的打击，可是她事过多年才知道她爸也曾被举报过，就说明这信没有打起应有的水花。
尤家，苏家，修墓，举报，苏营长……她总觉得其中隐含了什么秘密。
“想什么呢？”从旁传来清朗的男声。
“苏营长……”尤希下意识地答道。
程唯松站在尤希一步远的地方，看出她仍在神游中，便带着笑意问道：“苏营长怎么了？”
尤希眨眨眼，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设防地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程唯松，索性试探着问道：“程老师，你和苏营长熟吗？”
她记得上次两人是一起出现在校门口的，看模样相谈甚欢，是一路聊着天过来的。
“你是说苏文胜苏营长？”程唯松摸摸下巴，“他是一个很强大的军人。”
“程老师，你知道苏营长是什么时候担任我们镇民兵营长的吗？”她也顾不上礼貌问题了，直截了当地开口后就紧紧地盯着程唯松，等待他的回答。
程唯松斜倚着墙站着，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带着为难看过来道：“这个嘛，我来红镇也没两年……”
他话音拉长，话虽没说完，尤希自觉理解了他的意思，失望地塌了肩，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了解苏营长什么时候上任的，但我却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到红镇的。”正当尤希暗骂自己病急乱投医时，程唯松的眼中划过笑意，施施然开口道。
尤希眼睛一亮，急问道：“是什么时候呢？”
程唯松见她是真的着急，就不逗她了，直接答道：“按照我二叔说的退伍时间，约莫是1969年左右吧。据说部队再三挽留苏营长，但他还是执意退伍回乡了。”
“以他的资历，应该是回乡以后就直接被委聘为民兵营长了吧。”程唯松想了想补充道。
1969年！
得到苏营长回乡的时间，尤希觉得之前所有的线索已经能串联起大半来了。
1966年，曾是地主家庭的尤家开始遭受打击。
1968年时她爸被拖去游街，更多打击接踵而至，并且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1969年她爸开始修葺苏家墓地，为此吃了举报也在所不惜……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一年，但如果是因为苏营长回乡了呢？修葺墓地不就可以得到苏营长的庇佑了吗？
尤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好就是这一年以后，尤家再也没被明目张胆地骚扰和批判，哪怕是后面几年更严峻的情势下，尤家也没遭受更可怕的打击。
“你怎么突然好奇起苏营长来了？”程唯松被晾在一边也不恼，静静地观察着尤希，直到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才好奇地询问道。
尤希有些尴尬，因为她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几乎忘了边上还有一个程唯松。
她不想撒谎，但这些都是猜测出来的尤家“家丑”，她只能含糊地说：“苏营长和我家是邻居，就，一时有些好奇。”
程唯松是个聪明人，自然看出了她的避重就轻，想到她可能有些难言之隐，就体贴地放过这个话题不再追问。
“周六你不回家吧？”
“嗯？可以不回的，”程唯松突然换了个话题，尤希心下松了一口气，“怎么了程老师？”
程唯松站直身体，拍打着刚才靠墙时沾染的灰尘道：“我打算带你们三个去特训。”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