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舟单手抄袋，“陆远菱是什么角色，你比我清楚。”
陆云搏一心在上面，陆家的大小事务曾经一度握在他的长女陆远菱手里。
直到后来陆怀渊成年，才渐渐移交到了儿子手上。
她一个女人能在商场里与人拼杀多年而不落下风，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后来，老祖宗的远方表亲来了。”霍无舟看向陆怀渊，“还把她从重症监护室里带走了。”
陆怀渊和容鸢的重点不大一样，但二人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几分错愕。
容鸢若有所思道：“重症监护室不允许任何人探病，所以副董事长哪怕怀疑也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唐夜其实没病。只能一直派人守在病房附近盯梢。这原本就是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局势，唐夜却被人劫走了……”
“是。”霍无舟颔首，“老祖宗被劫走的那天，陆远菱的人也在，亲眼看到她平安无恙。”
容鸢简直想翻白眼了，“这帮表亲真会坏事。”
这下陆远菱彻底能确定嫌疑人还活得好好的，只是陆怀渊有意在袒护她罢了。
一直在旁边沉着眉目的男人忽然抬头，薄唇吐出两个字，“表亲？”
江一夜，是她的……表亲？
“你不知道吗？”容鸢被男人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后怕，“那是她表哥和表嫂。为了她的事，专程从郁城赶过来的。”
陆怀渊拧着眉。
他与唐夜相识多年，只知她亲情单薄，却从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厉害的表亲。
那她那双连结婚时都没出席到场的父母双亲，又是什么人？
不过……
陆怀渊转念一想，眸光幽深了些许。
怪不得她明知江一夜与傅靖笙之间的纠葛，还非要“横插一脚”到两个人之中。
原来，她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倒是他小人之心，连最后放她离开时，都多了个心眼，故意让傅靖笙来接了。
想到她离开那日，陆怀渊就觉得心头烦躁，不愿再多提这个人。
容鸢却在弯弯绕绕中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所以师哥才会去英国求墨岚出面。”
她喃喃，“因为没时间了。”
因为江一夜带走唐夜的事，不消片刻就会传到他大姐耳朵里。
如果他再多犹豫一秒钟，唐夜就多一分危险。
而且那时他尚不能确定江一夜与唐夜的关系，不确定江家究竟会不会拼尽全力的保护她。
又或许，在陆怀渊心里，他不信墨岚，不信江家，谁也不信。
他只相信，倘若世界上有一个舍弃一切也会护她周全，那个人，便是他自己。
除了自己，他不信任何人。
陆怀渊就这么淡淡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榕城的大街小巷。
身上敛着风华，眼底藏着寂寞。
容鸢突然想，若她这辈子也能得一个男人这般倾尽天下的爱慕和付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所以陆氏起火的时候，你之所以扇了她一巴掌，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
容鸢心中一片悲伤，“你看见副董事长下车了。”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这条路的后果和结果了。
都说旁观者清，实际上，陆怀渊才是那个看得最深最远的人。
一个连自己的情绪都能收放自如、控制得当，瞒过所有人的视线的男人。
他若是用这份本事在商场中掀起一场鏖战，是必胜无疑的。
可他偏偏，用尽了心机，为了一个女人。
“你想问的都已经问清楚了。”陆怀渊平静开口，波澜不惊，尘埃落定，“可以出去了。”
容鸢有许多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只想流泪，替他委屈得流泪。
她一个看客都觉得心酸至此，不敢想，也不愿想，他被她冷眼责怪、抛离放弃的时候，又次次低声下气哄她开心时，是种怎样的心情。
最后，唐夜对他再没别的要求，只剩下“放我走吧”这一句话。
他是应，还是不应。
手脚冰凉地拥着她一整夜。
自己的心都捂不暖，却燃尽了所有心血，想让她过得稍微舒服一星半点。
于是，他也放手了。
这繁华盛世里再没有与他携手并肩的人。
他的眼里，心上，皆是空空荡荡。
唯有与墨岚战到最后一秒，不死不休，成了余生的执念和意义。
容鸢深吸了口气，擦干眼泪转身往外走，“我要去告诉她。”
霍无舟眉头一挑，也不去拦，只是眼尾的余光掠向门外大理石地面上的一道纤细倩影。
那道影子亦是抬着手捂在脸上，不知是不是在抹眼泪。
下一秒，她红着眼眶走进办公室，与要出门的容鸢撞了个正着。
“不必了。”女人哑着声线，“我都听见了。”
容鸢一震，忙回头看向窗边的男人。
陆怀渊还是八风不动，如一座巍峨高山伫立在原地。
身形，却僵着。
漆黑的眼底弥漫开雾气，他的薄唇兀自一勾，一字一字地开口：“霍无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