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柚和苏衍基本上是同时走到高台之上，两人只在台下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姜柚明白，这一局似是博弈，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这宫里的每一个贵人，太后也好，皇帝也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太后目光落在姜柚身上，脸上带着笑，语气里却有几分冷硬：“六小姐，刚刚你也听见了，这镇北王府的苏世子对你心生好感，想要求娶于你，你意下如何？”
姜柚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语气也是极为平淡：“太后娘娘，姜柚的意见……真的重要吗？婚事成或不成，也从来不是姜柚说了算。”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顿，她明白，姜柚这话其实就是把难题给了她。
姜柚的回答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不管姜柚怎么回答，太后都可以当场反驳，而说到底，全都会是姜柚的错，与太后毫无关系。
“你不说你的意见，那哀家……给你指一门婚事，并非是指给苏世子，你是否愿意呢？”太后顿了顿，对姜柚说道。
“太后娘娘若是想听真话，那自然是不愿意。”姜柚直接应道。
“大胆！”南荣芷傲慢地看向姜柚，道，“太后娘娘给你指婚，你还敢不愿意？你想抗旨不成？姜柚，难不成……你觉得以你的身份，你能配得上苏世子？你别做梦了，你和苏世子隔了天与地，你配不上他！”
姜柚淡漠地看向南荣芷，并不打算搭理南荣芷。
南荣芷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她都是愈挫愈勇。她从来不顾场合，她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她习惯了战场的威风凛凛，便是将世间所有时刻都当成她的战场，她一贯觉得，在她的战场里，她就不应该有失败的时刻。
姜柚因太知晓南荣芷的为人，所以不屑与南荣芷争执，她抬头看向太后和皇帝，非常理智地开口说道：“皇上，太后娘娘，姜柚自知身份低微，自是配不上苏世子。但世子一片真心，也从未在意过姜柚的身世。于姜柚而言，姻缘之上，能求得一个平等自是求之不得。所以，如果太后娘娘真要为姜柚赐婚，姜柚能愿意的，大约也只有苏世子了。”
“你可真是敢说！”太后笑了，“哀家瞧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嫁给苏世子实在是可惜了。哀家有意让你做太子侧妃，这深宫之中，以你的本事，当是非常适合才是。这太子侧妃……将来便是宫妃，于你一个庶女而言，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姜柚不愿。”姜柚看向太后，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恐怕要失望了，姜柚此生，绝不与人为妾，亦不会与皇族有所牵连。”
“你一个庶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可笑吗？”南荣芷冷嘲热讽，“你说你不为妾，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妾生的呢！”
“我娘……”姜柚勾了勾唇，道，“错了，我娘根本不是姜大人的妾室。”
“你说什么！”南荣芷脸色一变。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姜柚抿唇，道，“我娘失踪已有四年之久，当初，是姜大人对外宣称我娘是姜家妾室，但其实他们不过是达成协议罢了。同样，我并非姜家血脉，我娘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罢了。”
太后和皇帝不由得对望一眼。
倒是不知，这中间还有这样的说法。
席间，姜仁实脸色已经沉如黑炭了。
他捏着拳头，没想到姜柚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如此一来，别人要怎么看他！
皇帝目光扫了过去：“姜侍郎，可有此事啊？”
姜仁实不得已，从后面几排席间走出来，亦上了高台，恭敬地开口，说道：“回皇上，姜柚所言确是实情。姜柚生母姓洛名花颜，江南许州人士，原是富商之女，因江南水患而流落京城。她与微臣却有协议，她所求妾室之名，为的也是给姜柚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姜柚虽非微臣血脉，但这么多年来，微臣对姜柚那是视如己出，就连排名那都是按照姜家来的。这件事，微臣原本还以为能瞒她一辈子，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没想到……原来她早就知情了……”
姜仁实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一面。
这论起来，好像是姜柚不识抬举了。姜柚在这么多人说出这件事，实在太过难看，也不知朝中这些大臣会怎么看他。可事实就是事实，他也不能不承认，毕竟，如果不承认，以后恐怕要撒更多的谎来解释今日这一场，那才真的是完蛋了！
姜柚扫了姜仁实一眼，不得不说，姜仁实这反应能力挺强，几乎是眨眼间，就把自己那些龌龊给藏了起来。弄得好像姜柚在这里说起这件事还是故意针对于他了，这样一来，要是继续闹下去好像就显得姜柚无理取闹了。
皇帝听了姜仁实的解释，道：“原来如此，那不管如何，这姜六小姐也始终是你姜府的人，纵然身世不明，可到底还是你名义上的女儿。既是名义上的女儿，那还是姜家庶女，只不过，如此一来，这身份就更是……”
低微了。
太后娘娘则是笑了笑道：“哀家所提之事，却是为了姜六小姐考虑，哀家很是喜欢你，若是你成了太子侧妃，往后哀家想见你也要容易得多。”
太后这是铁了心要将姜柚留在深宫里。
姜柚目光沉了沉，太后这是以身份地位在压制她，但凡她敢说一个“不”字，一定会被治大不敬之罪。
苏衍也很生气，他没想到，太后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今日入宫，就为了求娶姜柚而来，若是不能达成所愿，他必定会抱憾终生。而且，他也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衍正要开口的时候，那边，慕容修先行开口了。
“太后娘娘，这婚事恐怕不妥……”慕容修起身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据孙儿所知，姜六小姐……与苏世子早有苟且，怕是早已失贞，这般女子如何能赐予太子皇兄为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