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黑市的人大多买些粮食，还有鸡蛋猪肉什么的，偶尔有去买点心淘自行车票之类的，但是没人专门跑去买凉皮包子这种直接当饭吃的，所以江易把目标定在了工厂。
其实首选是钢铁厂，毕竟省城钢厂是出了名的工人多福利待遇好，但江易在钢厂住了那么多年，熟人太多，所以她选择相反方向的纺织厂。
纺织厂也是个大厂，门口马路宽阔。
江易从巷子里出来，把满满一筐凉皮放下，又拿出一块案板，上面放着从周君擎家厨房顺来的菜刀，旁边辣椒油芝麻葱花香菜等放了一排。
刚摆好东西，就跟旁边一个提着满满一篮包子年纪二十来岁的大哥目光对上，两人相互看了看，心照不宣地挪开了视线。
都是偷偷卖吃食的，各凭本事吧。
“还有5分钟，厂里就下班了。”大哥抬腕看了眼手表，估计看江易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好心低声提醒了一句。
“谢谢大哥，生意兴隆，恭喜发财！”江易领情，赶紧道谢。
不由得又定下来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买自行车之后再买块手表。
两人守在厂门口不远，门内的保安大叔看见了也没管，只矜持地半闭着眼睛听收音机，旁边还摆着喝茶的缸子。
下班铃一响，江易就手起刀落，很快切好了一张凉皮，又往盆里放了配菜倒上调料水，10多秒就拌好一份。
瞅瞅附近没有革委会的身影，江易立马放开了声音吆喝：
“卖凉皮啦，芝麻香，辣油爽，面筋韧，黄瓜脆，一碗分量大，两碗大汉撑不下，夏天吃啥你最爽，秘制凉皮少不了。”
旁边卖包子的大哥震惊了。
显然没想到这姑娘偷着卖东西还敢这么大胆，而且这吆喝词听着还怪新鲜的。
“快来买凉皮啦，手快又，手慢无，开胃又好吃的凉皮，这位美女妹妹，要不要尝一尝？”
江易没空理会那大哥，眼睛盯着刚被吸引过来的姑娘，见她上身衬衫下身长裙脚上还穿着小皮鞋，是个有钱的主儿啊，立刻招呼道。
一听江易叫她“美女”，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奇道：“这个叫凉皮？这东西怎么卖的？”
“是叫凉皮，顾名思义，吃下去凉快爽口，最适合天热没胃口的时候，1毛钱一张凉皮，辣椒加多少你决定，美女，我看你自己带了饭盒，要不直接给你装饭盒里？”
江易兜里就剩下5块8毛，暂时没钱买碗筷回来，来工厂门口卖吃的，打的就是工人们每天都要自己带饭盒的主意。
还有居民区也可以，毕竟这时候去国营饭店打个豆浆豆腐脑，都要自己带个碗盆呢。
姑娘本来还犹豫买不买，结果江易直接让她选用不用自己饭盒，姑娘懵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可以啊。”
“好嘞。”江易给她盛好，又一副极其大方的语气鼓动她，“妹妹你尝尝够不够辣，我这辣椒油免费的，不够我再给你加。”
姑娘还很单纯，哪里知道江易的小心思，被催得不好意思拒绝，下意识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亮了：“好吃！”
旁边有认识她的，立刻问道：“晓兰，真那么好吃？”
“嗯嗯。”姑娘没忍住又吃了一口，这才盖上饭盒，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双层饭盒，直接跟江易道，“同志，能不能再给我来两份，不，三份，我带给家人吃。”
她带饭盒本来是打算中午去国营饭店买份红烧肉的，可现在这个味道俘虏了她，肉可以明天再吃，但大热天的吃口凉皮，家里人一定很高兴。
“行，妹妹是开张第一个顾客，多给你放点配菜，吃好了再来啊。”江易也大方，反正配菜便宜，直接给装了满满一盒都不要一分钱。
凉皮卖相实在不错，白生生的凉皮，配上红的辣椒油绿的黄瓜丝，再撒上芝麻点缀，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好像都凉快了。
“这1毛钱一份看着也不少，同志，给我也来一份，多加辣椒油，我能吃辣的。”
“我要三份，家里一人一份，中午就不用做饭了，同志，你那配菜也多给我放点啊。”
有第一个姑娘先买了，这本厂的人都说好吃，可比江易喊多少句都管用，这才叫宣传呢，后面的人全都嚷着要买。
“各位大哥大姐别急，都有都有。”江易连忙招呼道。
卖凉皮方便就方便在，在家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卖的时候只要一切，调上料汁拌菜，熟练了之后手快的话，十多秒卖一份不是问题。
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江易带来的200张凉皮就卖没了。
1张1毛钱，200张就是20块钱，本钱最大的支出是面粉，20斤面粉要3块6毛钱，再加上制作调料水和配菜的钱，成本加一起都不到6块钱，也就是说她用6块钱的本钱，纯赚了14块钱？
江易顿时惊喜交加。
要知道她爸一个月辛辛苦苦加班，到最后也才拿32块5毛钱，而她今天她还只是来试试水，所以做得不多，再加上中午回家吃饭的职工只是一部分，还有大多数都在厂里食堂吃，如果换成一早一晚，说不定能卖更多。
还有等回头有人吃好了，口口相传，相信她生意会更好。
人群散了，厂门口就空下来了，江易一扭头，卖包子的大哥看了江易一眼，伤心地撇过头去。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刚才竟然还担心这姑娘不会卖东西，现在人家卖光可以走人了，他这包子连一半都没卖出去呢。
江易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想过去跟那大哥商量一下，结果还没等她挪动脚步，就看见了周君擎的身影。
江易顿时瞪圆了眼睛，第一个动作就是把钱全都塞到口袋里，老老实实站着，哪里还有刚才卖东西那个活跃劲儿？
周君擎走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边问边朝旁边卖包子的人看了一眼，周君擎微微皱眉，他怎么觉得这男人看小姑娘的眼神有些幽怨？
江易还想反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呢，但见他视线看向卖包子大哥，吓得一把抓住周君擎的手：“周大哥！”
周君擎：“……”
整个人僵住，慢慢低头看向被小姑娘抓住的手，周君擎表情难得有些吃惊，只觉得在他大手的对比下，小姑娘越发显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下意识想要挣脱，但他向来敏锐，察觉到小姑娘这反应好像是在掩饰什么，立刻再次看向那男人。
旁边大哥早已经震惊得瞪大眼，这可是在大街上，这么、这么劲爆的吗？
然而还有更劲爆的。
眼看周君擎和那大哥目光对上，江易心里着急，就上辈子周君擎那个聪明劲儿，岂不是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她刚才在投机倒把？
“周大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你先跟我走。”
江易顾不上那么多了，刚才还只是抓手，此刻她猛冲上去，一把用力抱住周君擎的整个手臂，拽着他就走。
两个人一贴上，小姑娘身体柔软的触感从手臂处清晰传来，周君擎脸“唰”地红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