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夫人这么说，汤秉兼又赶紧回过头看儿子，脸上表情温和不少。
“慕远，别怕。你大哥这是在闹别扭呢，一会儿就好。”
汤慕远才七八岁大的年纪，一听汤秉兼的话信以为真，冲着汤靖远扮鬼脸，“大哥这么大了还闹别扭，羞羞！”
汤靖远再也忍受不了，扭头大步向外走去，“故意瞒着我就故意瞒着我，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你们一家人团团圆圆，我也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好吧！”
汤老夫人赶紧往前追了几步，担心地问道：“靖远，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母亲在京城，当儿子的去母亲那里，天经地义！”汤靖远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聂知远得知消息赶过来，也没能劝住汤靖远。
聂冠林没想到，汤秉兼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汤靖远和汤慕远都是他的儿子，全家人都知道汤慕远要拜丁老为师，独独瞒着汤靖远，也难怪汤靖远生气！
“知远，快跟上你表弟，送他进了季府大门再回来！”聂冠林担心外甥出事，连忙嘱咐长子，又回头无奈地看着汤秉兼，“秉兼啊，你这事做得未免也太不妥了。别说靖远了，要是换成我我也得生气。”
汤秉兼早就料到会这样，他心中虽有些愧疚，但仍然不后悔。
他自己的儿子，汤靖远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汤靖远能顶撞聂轻眉，那是因为汤靖远觉得聂轻眉有错，如果有错的成了他，汤靖远那个性子也不可能忍得住。
万一闹起来，汤靖远非要留在沧州，去破坏丁老对汤慕远的印象，那他这么多准备岂不是功亏一篑？
便是再来一回，汤秉兼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大哥，之前答应好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回头我就让人给你送过来。”汤秉兼拿银子堵住了聂冠林的话。
聂冠林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堂堂一个将军，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情，接了汤家人回聂府。对外可以说，是实在放心不下外甥。可又如何骗得过自己？他就是为了汤秉兼手里的银子才这么做的。
大丈夫也得为了五斗米折腰。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季家太吝啬。
那么大的家业，从指缝里随便漏出来一点，都够他再买一栋更大的宅子了。
他又不是要什么过分的东西，要是季文彬这个妹婿慷慨一些，他怎么会连唯一的外甥都得罪了？
季家一家在吃着晚饭呢，外头门房突然说汤靖远来了。
聂轻眉也顾不上吃饭，赶紧让人把汤靖远带进来。
“靖远，这是怎么了？”聂轻眉一见汤靖远双眼通红，就知道汤靖远肯定和汤家人闹了什么矛盾。
汤靖远一直以来，以为这世上最疼他的是汤老夫人。汤秉兼也一直以他为傲，并且全心全意栽培他这个儿子。而聂轻眉是最不关心他的人，一心只关心着军营里的事。
没想到，他最信任的家人，却全都在骗他。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是局外人，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所以说，母亲这些年来一直是这种感觉，而自己作为亲儿子却一直不能理解她。
反倒在她最需要家人的帮助时，站在了汤秉兼那边吗？
“母亲，儿子错了！”扑通一声，汤靖远跪倒在聂轻眉面前。
这回，他是真心实意向聂轻眉道歉。
其实他内心当中，一直很想很想聂轻眉。迫不及待跟着汤家人来到京城，得知聂轻眉已经另嫁他人，他的怒火就占据了思念，觉得聂轻眉这是不要他了。
但来季家这几回，汤靖远越来越觉得，聂轻眉并不是不要他。
在季家的聂轻眉，比起自己曾经任何时候见到的都要放松，脸上的笑容都要多。
“靖远，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季文彬听见外头的动静，手上的饭碗都忘了放，端着碗筷跑了出来。
汤靖远被人从地上扶起来，进了季府饭厅坐下，这才问道：“季叔，您知不知道沧州的丁老？”
“丁老？”季文彬当然知道，“那可是有名的大儒，也就比我们太学的梁老差那么一点点吧。”
汤靖远道：“我舅舅帮我父亲把与他外室生的儿子，送到了丁老门下当弟子。然后，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
这信息量可真够大的，季文彬消化了大半天，才琢磨过来汤靖远说的是什么。
不过，季文彬在学问方面信心还是很足的。
“不就是做了丁老的关门弟子吗？”季文彬拍拍自己的胸脯，“不怕，我的学问也是太学里的先生们都服气的。要是我还教不了你，还有你庄伯伯。他的学问可一点都不经丁老差，说不定丁老还比不上他呢。”
汤靖远就这么在季府住了下来。
汤秉兼没有去找儿子的打算，原本以为汤靖远那么恨季文彬，顶多在季府住一晚，自己便会灰溜溜地回来。
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妻子与别的男人生育的儿子天天在面前打转，只要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可一连好几天过去，汤靖远非但没有回来的意思，而且据派过去的下人回来禀报，汤靖远和季文彬还相谈甚欢！
“我当时就让你去追靖远了，你偏不去！”汤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慌了，“为了你那点臭面子，把我大孙子往别人家里推。这下好了吧？靖远住在季家不回来了。靖远要是被别人拐走了，我和你没完！”
汤秉兼也暗暗后悔，汤靖远的性子他知道，就是个天真好骗的。那季文彬为了哄聂轻眉开心，假意对汤靖远好也不一定。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该提前一两天，把事情和汤靖远说一说，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汤秉兼想去季家接人，却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汤夫人自然不想汤靖远回来，和她的儿子争抢汤家的财产。
有了汤靖远在，汤靖远永远是嫡子长孙。汤慕远虽然也是嫡子，但毕竟是次子，而且出身也不那么上台面。
到最后，汤家的大部分财产不还得落到汤靖远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