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的声音不高，没有人敢回答。
李牧虽然名义上不是雄兵连的指挥官，但经历过但天河战役，他的权威没人能质疑。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杜蔷薇身上。
女孩背脊笔直，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她下巴微微抬起，眼神倔强，毫不退缩，似乎在用无声的姿态告诉所有人：她没错。
刘闯上前一步，把瘫在地上的葛小伦半拉半拽地扶了起来，低声催促：“快站好，别丢人。”
葛小伦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泪痕依旧挂着，动作慌乱。
站起来后，他脚步虚浮，眼神躲闪，整个人狼狈不堪。
李牧的视线缓缓落在葛小伦的身上，目光冷沉，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深到极致的失望，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惜。
“打架斗殴，扰乱课堂秩序，无组织、无纪律，你们是小孩子吗？”
他移开目光，环顾四周，那锐利的视线扫过，雄兵连的人没人敢跟他对视。
“你们还是军人吗？！”
“啊？！”他猛然拔高音量，整间教室一震。
“我当然是军人。”杜蔷薇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倔强。
她出身军人世家，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报告！我们是军人！”刘闯跟着扯着嗓子吼出，声音粗粝。
“你们也配？！”李牧冷笑，话锋骤然转冷，字字如刃：“看看你们的样子，哭哭啼啼，娘们似的。都说流血不流泪，血性呢？别侮辱那两个字。”
这话暗有所指，所有人低下头，不敢应声。
李牧的手指忽然点向葛小伦：“你，写一万字的检讨，交给你们队长。”
葛小伦愣住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张嘴却说不出话。
“听见没！”李牧厉声喝道。
“是！”葛小伦下意识回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大声点！”
“是！”葛小伦一抖，声音拔高，却带着颤。
李牧不再看他，转而看向那个依旧一脸不服气的杜蔷薇。
杜蔷薇依旧挺立着身子，双肩紧绷，下巴抬得很高，不肯让步。
“这事我没错。”她咬字清晰，毫不示弱，“是他先骚扰我！上课不听讲，眼睛不干不净地乱看，我教训他，有错吗？”
李牧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殴打战友，你还有理？”
“你出身军人家庭，比起他们这些半路入伍的人，更该明白什么是纪律。”
杜蔷薇指节发白，呼吸急促，但她的声音依旧硬：“我打他，是我不对，我认罚。”
她咬着牙，承认自己不该动手，却绝不承认自己打错。
“很硬气。去吧，先跑十万米。”李牧说。
“是！”杜蔷薇应得干脆，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蔷薇……”葛小伦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是自己才让她受罚。
杜蔷薇却连头都没回，径直走出了教室，脚下的高跟作战靴在走廊里踏出清脆而坚决的声响。
“李牧……蔷薇她……”葛小伦又想帮杜蔷薇说话，那副蔷薇长、蔷薇短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李牧最后的耐心。
“滚回去检讨！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李牧厉声打断，眼神如寒刃。
葛小伦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雄兵连的位置。
李牧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去给我好好写检讨书。从上到下好好看看你自己！整天混日子，心思全放在女人身上！这里是哪？你在干什么？！”
“想不清楚，就把身上的军装脱了，给我滚出雄兵连！”
他猛地偏过头，不再去看葛小伦，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程耀文！”李牧喝道。
“到！”程耀文下意识立正应声。
“交给你个任务，盯着他！别让他再去骚扰任何一个女战士！”
“是！”程耀文大声回应。
李牧没有再说一句，转身离开。
如果他能醒悟，或许还有救；
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只能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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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从教室出来，心里仍压着一股火。
不是气葛小伦的懦弱，也不是气杜蔷薇的冲动，而是气自己——竟然要在这种无聊的内耗上，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饕餮的舰队还悬在头顶，更高等的文明正虎视眈眈。
每一分每一秒，对地球而言都是奢侈品，都应该被用在训练、学习、和制定战略上。
可他刚才在干什么？
扮演幼儿园老师的角色。
不值。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金属味的冷空气，强行将那份烦躁压了下去。
正事要紧。
李牧接入巨峡号的通信系统。
“接通甲板勤务。”
片刻。
“这里是飞行甲板，请指示。”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传来。
“准备一架武装直升机，十分钟后出发，目标巨峡市。”
“是。”
通讯切断，李牧的脚步重新迈开，目标明确。
李牧踏出通道，巨峡号宽阔的飞行甲板在他眼前展开。
远处，一架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已经开始低速旋转，地勤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起飞准备。
他的脚步刚刚踏上甲板的钢板，一阵富有节奏的、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便传入耳中，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甲板那广阔的跑道上，一道身影正在绕着巨峡号匀速奔跑。
那头标志性的酒红色长发随着身体的起伏和海风的吹拂，如同一面不屈的红色旗帜，在她身后肆意飘扬。
她的呼吸并不紊乱，胸口起伏平稳，每一次吐纳都压在节奏上。
双腿交替迈开，步幅均匀，落地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和远处海浪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坚决。
一圈，又一圈。
她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始终直视着前方无尽的跑道，下颌微微扬起，紧抿的嘴唇和那双清冷的眼眸，构成了一道倔强而又孤傲的风景线。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也向李牧，无声地宣告——我没错，我不会低头。
十万米，对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惩罚。
但对她这种接受过超级基因强化的战士来说，不过是让身体疲惫。
李牧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朝停靠在一侧的武装直升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