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月下意识地将手脚冰凉的儿子搂入怀中，苍白着脸和她打招呼。
女子瞥向她，突然嗤笑一声，像是在看一个无所谓的笑话。
杜明月脸色难看，咬唇不语。
女子道：“你放心，我不是什么恶人，更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比当初见到的时候更加冰冷，坚硬的像是千年玄冰剑。
立在杜明月身旁的萧长亭注意到她，神色有瞬间的古怪，气势瞬间变得疏离，微微颔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青禾姑娘，好久不见。”
青禾淡漠回礼，“嗯”了声便不再看她。
年幼的萧启明并不知道她与自己的父母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但隐约能够感觉到父母对她的恐惧与排斥，抬头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瞧着。
他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直觉便是很冷漠，冷的刺骨，但却并不像是个坏人。
正在这时，被他盯着的女人突然低头，冷漠的眸子如同冰块，冰凉却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女人勾唇，冷声问：“小孩儿，你盯着我做什么？难道不怕我吃了你？”
萧启明忍住自己要躲在杜明月身后的冲动，奶声奶气地回答：“你不像是会吃人。”
青禾的眉毛高高挑起，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饶有兴趣地问：“哦？那你说，会吃人的人长什么模样？”
萧启明偏头想了想，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自己见过的且让他感觉到害怕的动物，又觉着两个都有可能，索性将它们结合在一起，道：“可能是狗的模样，也可能是狼的模样，大概是狼狗的模样吧，总之不是人的模样。”
青禾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摸着萧启明的脑袋，道：“有意思的小孩。”
萧启明掀眸，但看不到自己的头顶，让青禾摸了两下后便别扭地躲开，道：“摸两下就可以了。母后说，我是皇子，不能被别人随便摸脑袋，也不能随便和别人走的太近，更不能表现出亲昵的姿态。”
青禾的眉毛扬得更高了，语气平静，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评价的意思，平平淡淡地回答：“那可真是太辛苦了。”
萧启明原本不觉着有什么，因为从未有人和他提过“辛苦”二字，如今突然从一个陌生人的嘴巴里听到了他万般委屈的事情，忍不住鼻子酸了，眼眶微微发红，但倔强地没有掉眼泪，认同地点头，道：“我也觉着很辛苦。但是父皇说，我是未来的太子，我必须要忍受这种折磨，日后才能成为人中之龙，成为天下的主宰！”
青禾惊讶地抬眸看向萧长亭，惊愕萧长亭竟然会在萧启明这么小的时候就和他谈起皇位的事情，这和她读过的所有的史书都不相同。
然而，萧长亭压根也没有看她。
这一次，青禾没有再苦笑，心中也没有再觉着难受又或者是嫉妒。她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站起身静等辛慕苑分娩成功。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连天空的云流动时也减缓了速度，慢悠悠地如同上了年纪的乌龟。
阳光洒落，温暖却又有一点炽热。像有一点体温的虫子趴在身体上，乍一下没有感觉到多热，可时间长了却如小虫子一点点地钻入肌肤，炽热而瘙痒。
“哇——”
屋子里终于传出孩童的哭啼声，欢呼声刹那间炸破云霄，每个人都在奋力地欢呼，奋力地狂笑，努力憋回去喜极而泣的泪水。
因为在大凉朝有个规矩，孩子出生时不能看到有任何的眼泪，否则日后就会变成爱哭鬼，运气也会倒霉。
“哈哈哈，真好！我有弟弟或者妹妹啦！”
身边，奶声奶气的欢呼声让青禾脸上难以控制的笑容逐渐收起，撇眸看着蹦跶的小团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温和。
孩子没有被抱出来，大家嘻哈笑着去自掏腰包准备宴请帝京城的百姓们沾沾喜气，给等的快哭了的谢湛留下时间去看自己牵挂着的媳妇。
但是辛慕苑有些疲惫，更多的是被吓到了，脸色难看，耐着性子和谢湛说了两句话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多会儿便睡着了。
谢湛摸着她的脑袋，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陪宾客。
大家分明说着要让孩子看到自己第一眼，但是谁也没有真的去与辛慕苑抢夺这第一眼。
“男孩女孩？”青禾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
杜明月、珍珠等人也跟着围过来，几十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谢湛有些警惕地看了杜明月一眼，舔了舔等的干燥的嘴唇，心里琢磨自己究竟应不应该避着杜明月。
这女人早在几年前就惦记慕苑的肚子了，这回要是让她知道慕苑生的是女孩，那他家姑娘还能逃得过去吗？
不过想想，萧启明这孩子的确不错。可若是选择萧启明，日后过的就得是和杜明月差不多的日子，而小丫头的孩子过着和萧启明差不多的日子，那可就太辛苦了。
青禾瞧着谢湛一脸犹豫又时不时地看向杜明月的样子，心下了然，耸肩道：“看来是女孩。真不错，像主……像慕苑吗？”
谢湛的犹豫被青禾拆穿，脸上也没有多少尴尬，笑哈哈地说：“皱巴巴的，我也没看出来像谁。等再长一长吧。女孩的话，希望她能像我。”
“哈？”青禾的脸皱成一团，嫌弃地打量谢湛，道，“王爷，您是不是对您的容貌有些许误解？”
辛慕苑生的可是个女孩！要是像爹，那还了得？
谢湛的愉悦顿时被这盆凉水泼的差不多了，郁闷又委屈，道：“像我又如何？像我多好？我又不是说有多难看。女孩子，长成小家碧玉就好了。长得太漂亮容易被欺负。”
青禾听出他意思里的不对劲，低声道：“你不打算让小丫头学武术了？”
谢湛点头，道：“太累了。”
他每每看到辛慕苑的手因为拿剑而磨出来的茧子时，每每看到辛慕苑身上练武留下来的无法消除的伤疤时，都会心疼到无法自已。
苦难父母都已经受过了，孩子只接受父母的福泽就好，不必再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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