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乌龟与小螃蟹
厉戍让她睡，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路上的车辆变得稀少，陆熙禾本是想要坐在旁边和他说说话，让他不至于因为疲劳犯困，但自打坐上车，她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试着张了几次嘴巴，都没发出声音。
偷眼瞧瞧厉戍，淡定得跟什么似的，一脸都是清俊神色，专心地开着车。
半晌，她终于说出了一句：“我……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厉戍朝她瞥了一眼，神色有些飘忽，但语气却很淡定，点点头：“嗯。挺好。”啧，小姑娘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可他不能接话啊，哪怕他很想。
陆熙禾又说：“周末就能拆夹板了。”
厉戍又点点头：“嗯。”
“我都被闷死了，听说胳膊要掉一层老皮的。”
“没关系，正常的新陈代谢造成的。人会每天都代谢掉一些皮屑，你的胳膊因为裹着夹板，所以没办法把代谢的皮屑及时清洗。不会太久的，两三天就能完成蜕皮，我的小螃蟹。”
厉戍的话终于多了起来，还带着调笑的意味，陆熙禾羞恼：“你才是小螃蟹呢！你是小乌龟！会褪壳子的小乌龟！”
厉戍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恼得小脸儿都红了，轻笑出声：“好好，我是会褪壳子的小乌龟，你是会褪壳子的小螃蟹，我们都是水中一族，要相亲相爱哦。”
还“相亲相爱哦”！这说话的语气，她们女的才会这么说吧？这话打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还是一个冷峻无比的男人……陆熙禾撑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路边的灯光透过车窗映进来，在车里打下斑驳陆离的影子，映得厉戍的脸也有些虚幻的暖意。陆熙禾一偏头，就瞧见了浅笑着厉戍，眉眼温润，气质如玉，宛如当年她在丹宫的包厢里看见的那个少年，浑身都透着阳光的温暖气息。
她一时痴住，未能及时回应厉戍的话。
厉戍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不太了解陆熙禾现在的想法，但她那样热烈又温暖、纯粹又深邃的眼神，他以前没有见过。
很美好。美好到他不希望她这样的目光消逝。
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去看她，只是用眼角余光、用心去感受着她此时此刻的温柔和炽烈。
小姑娘应该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他想。
纵使是当年他多不可饶恕，她还是原谅他了，她还是愿意出手相助，并且是赌上终生的幸福，并未给他提额外的条件；纵使是她已经提出了离婚，但他说不想离，想尽办法要挽留她的时候，她没有立即离去；她万里迢迢，不顾身上的伤，追到欧洲来，就是为了担心他遇到难题解决不了……若不是她心里有他，这一切，她又怎会去做呢？
她是心软，可她不糊涂。
后知后觉的厉戍，心里似有一根弦被触动，微疼，带酸，还甜。
说是要陪着他说话，不想他驾驶的时候犯困，但不过半个小时，坐在副驾上的小姑娘就睡着了。
睡着的她，呼吸安静绵长，脸上还带着红晕，长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像是蝉翼一般，时不时会颤动一下。
厉戍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皮肤软弹得跟刚刚剥了壳的熟鸡蛋似的，触感勾得他手指跟着一颤。
像是指尖着火了一般。
过去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一半是因为他觉得对她、对厉宸都心有愧疚，但另一半，却是因为他非常明白，他对她根本毫无抵抗力，他怕自己一旦站到她面前，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果不其然，他就是抵抗不住她对他的诱惑。
他是个一旦决定了就会义无反顾去做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到她的身边，他就不会退缩，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下所有。
车子驶回酒店，已经是十二点半。酒店的停车场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身边的小姑娘睡得香甜。时隔多年，她已经长大了，但他还是觉得，她就是他的小姑娘，丹宫包厢初见面时活泼快乐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吊带裙，透过打开的车内灯可以看见，雪白的脖颈上、漂亮的锁骨上、甚至是腿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不用说，衣服遮盖的地方，也全是他的痕迹。
他瞧着，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但他赶紧让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没有立即把她叫醒，坐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儿，才准备下车，抱她上楼，但刚打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他赶紧下车，关上了车门，确定不会扰到陆熙禾，才拿出手机，划开了屏幕。
电话是厉宸打过来的。
国内的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多钟，厉宸这么早打电话，让厉戍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哥，早。”厉戍走到一根立柱下，视线刚好能看见他的车，才开始跟厉宸对话。
厉宸轻笑：“不早了。你那边是半夜吧？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听到厉宸的笑声很轻松，厉戍的心头稍微松快了些，“下午去了慕尼黑附近的一座小城办事，熙熙在新天鹅堡玩，我去接她，所以回来晚了些。”
厉宸的笑声更大了些，“嚯，从慕尼黑到新天鹅堡接她，然后一起回公司，你这一天的时间全都浪费在路上了吧？”
厉戍淡淡勾了勾嘴角，“也不是。和熙熙吃了顿饭，又逛了十来分钟的街。”
厉宸笑他：“你这算是给我撒狗粮吗？”
“哥，你别开我玩笑了。熙熙为了我来的德国，我就算是再忙，也得照顾一下她吧？再说了，我们俩有狗粮撒吗？”
“嗯，你们撒的不是狗粮，可我都感觉快被撑死了。”厉宸嗔怪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笑意。
厉戍抬头看了一眼车里仍旧睡得香甜的陆熙禾，把话题硬拉回来：“哥，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不是公司的事，是关于七年前，在那片废旧工地上想要对蔺娜不轨的那两个人的事。”
厉戍不由站直了身体，一双幽深的眸子眯了眯。
厉宸那边继续说：“我是听我警局的朋友告诉我，抓到那两个人了的，然后我就托了点关系，把那两个人换到了我朋友那边的警局，好方便追查当年的事，我是今天早上才听说，你也在找这两个人，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想见这两个人，等你回国我带你去见。”
厉戍沉默了一瞬，“嗯”了一声。
他没有问厉宸，他是否审问出了什么。如果他想告诉他，不用他问，如果他想让他知道什么事，他能知道的，也就只有他想让他知道的。
他虽然自幼不在国内，和厉宸不算是一起长大，但他对厉宸的了解，自认为还是很深的。
“我这边的事情一了，就回去。国内的公司就辛苦你了，最近可还适应？那些股东高管们，都没有为难你吧？”
厉宸的笑还是很轻松：“没有，他们能为难我什么呀？真当你哥是个没有用的人吗？这点事都替你办不好。”
“嗯，哥的能力我自然是知道的，那就辛苦哥了。爸爸那边，也辛苦哥照应一下，他长期服药，脾气不好，如果有发脾气，别和他一般见识。”
“知道了。爸爸并没有发脾气，最近身体还不错，你照顾好自己和熙熙。”
说到了熙熙，两个人都顿了一下，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说了，厉戍看见车里的陆熙禾动了一下，似乎要醒了，就跟厉宸说了再见，“哥，下次再聊吧，熙熙醒了。”
关了手机，厉戍走到车前，打开副驾的门，发现陆熙禾仍在睡着，嫣红的脸颊，彷如婴儿的睡颜一般。厉戍不由瞧得有些痴了。
这是他挚爱的女孩子，无论从前，还是以后，都将是。
厉戍鬼使神差地又坐进了驾驶座里，关好车门，他倾过身来，在她嘴角吻了吻。
陆熙禾感觉到嘴角一丝痒，嘤了一声，从酣睡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瞧见周围一片昏黄灯光，“嗯？这是哪里？”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睡醒了？到酒店了。”
“哦，那，下车吧。你还愣着干嘛呢？”陆熙禾晃了晃有些沉的脑袋，打了个哈欠。
厉戍：“……”能干嘛？看美人睡觉！厉戍手托腮，胳膊肘支在方向盘上，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陆熙禾睡意仍浓，伸手去开了一下车门，却发现车门上了锁。
“嗯？开锁呀，戍戍。”
厉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开锁，依旧在呆乜地瞧着陆熙禾。
“你莫非是傻了？”陆熙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嘟囔道：“不烫啊，没发烧。戍戍，开锁呀。”
她声音软绵绵的，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带着点沙沙的感觉，很好听。
厉戍握住了搁在他额上的小手，搁在嘴角，又是良久没有动。
陆熙禾：“……”这家伙今天神经了吗？
“熙熙，你伤好了吗？”他忽然问。
陆熙禾懵住，这个问题她睡前不是跟他说过了嘛，明天就要拆夹板了，但厉戍问这话的语气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她下意识说：“啊？这……还，还好吧。”
厉戍忽然欺身过来，脸都差点贴她脸上了，陆熙禾禁不住往后退了退身子，“你，你想干嘛？”她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