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覆盖着些许枯草灌木的黄沙地上有那么几道身影正趴在地上匍匐而行。
他们动作轻便、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向藏身的山坡顶端爬去，半点都不敢抬起头来。
居中之人赫然便是凉军游弩手的最高指挥官，衡印阳。
身侧那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司阳硕，现任武关游弩手校尉，算是游弩手序列中仅次于衡印阳的一级军官了。
由于凉军主力尽数赶赴六盘口的缘故，朔风城、武关、天狼关三地的游弩手现在全集结在关外，由衡印阳统一指挥。
这两人亲自带队，执行的正是尘岳的亲命，尽快找出燕军的粮草补给中转之地。
他们越过戎阴山在燕军身后兜兜转转已经四五天，今天总算是被他们发现了燕军粮草辎重的踪迹。
越往戎阴山的北面，游弩手对地形就越不熟悉，饶是以衡印阳的精明老练都不敢四处乱窜。
谁知道会不会一头扎进燕军驻军的地方呢。
“窸窸窣窣~”
等他们爬上坡顶之后，山坡下的景象总算是清晰的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长串的马车、骆驼、牛羊遍布坡底，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在这些辎重的周围还有大量手持马鞭、军械的士卒，正在不断驱赶牧民前进。
燕军和凉军的行事风格可是截然不同的，凉军的民夫都是本地百姓组成，官府是要付工钱的，不是白干。
再加上本地百姓都齐心协力要把燕人赶走，所以凉军每次征召民夫都有许多百姓自发的踊跃而来。
而燕军是直接从各部落强行征召百姓民夫入军，年纪大了打不了仗是吧？
没关系，赶赶牛羊总行吧？运运足以可以吧？总有活给你干。
尤其是那种人口本来就不多的中小型部落，大量男子都被征入军中，打仗的打仗，干活的干活，家中只剩妇人，族中的牛羊大部分都得上缴，以供军用。
一个月两个月还好，现在整整三年多了，家底雄厚的大型部落都撑不住了，整个草原是一片哀嚎。
这种高压态势之下，燕军要是打不赢，整个王朝都会土崩瓦解。
“快点，再快点，别磨蹭！”
“啪！啪啪！”
“再磨磨唧唧的，今晚就别想吃饭！”
“找打！”
……
燕军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在坡顶都觉得十分嘈杂，蛮横的士卒根本不把这些强征来的民夫放在眼里，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牧民基本上都是半老的小老头，挨了打也只能忍气吞声，闷着头前行，要是你敢反抗，保管你晚上就变成一具死尸。
这些耀武扬威的燕兵浑然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的远处有几双冷厉的眼神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或许燕军觉得这地方是草原深处，前方还有几十万大军驻扎，压根就什么警惕性，道路两侧负责警戒的斥候都没有派。
不过也确实是这样，这么久以来凉军游弩手从未深入到此地。
“嘎吱嘎吱~”
“咩，咩~”
“哞~哞~”
“别磨蹭，明晚一定要到前线军营，快！”
……
在各种各样的声响交织之下，规模还算庞大的燕军辎重队一路远行，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自始至终衡印阳他们都没有冒头，只是在旁边默默的观察。
燕军消失之后过了许久，衡印阳他们几人才一骨碌的爬了起来，顺着山坡跑下了谷底。
坡底很是杂乱，车辙印、脚印还有牛羊的粪便让黄沙地上变得乱七八糟。
衡印阳目光微眯，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白色的奶酪干，饶有兴致的在手中掂量了几下。
草原游牧民族和中原百姓在饮食上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地形地貌以及气候的限制，关外很难开垦出大面积的耕地，那里的百姓主要还是放牧为主。
整个燕国不是没有耕地，他们也有，但是很少，少数适合耕种的土地要么在燕戎五族手里要么是皇族领地。
所以谷物、干粮在燕人这边并不是主食。
奶酪、奶干等等这些乳制品，外加牛羊牲畜这种肉类才是燕军的主食，辅之以少许的谷物。
当然，除了最前线的将士，其他人想要经常吃肉就是痴人说梦了，能吃上一顿肉干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了。
所以说，在燕军的军粮补给中，乳制品和活的牛羊是大头！
“将军！”
司阳朔走到了衡印阳的身边，沉声道：
“奶酪奶干、牛羊马匹还有谷物，都齐了，这应该是一支大型辎重队。
弄不好他们就是从所谓的军粮中转地出来的，这么多民夫士卒，不可能是从草原深处直接赶到前线。”
衡印阳顺着车辙印远远望去：
“咱们顺着这条路，或许就能摸出来燕军的老底在哪～
就是越往深处走，越危险啊～”
衡印阳是带队武将，不仅要完成尘岳的军令，也要保证大家的安全。
司阳朔沉声道：
“将军，咱兄弟们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又悍不畏死，只要将军下令，弟兄们绝不皱半个眉头！”
“那好！”
衡印阳轻声道：
“走吧，看看燕军腹地有什么去不得的！”
……
戎阴山西北方大约一百多里。
这个地方距离北凉边境已经相当之远了，正儿八经的燕军领土，就算是北凉本地最老道的牧民或者猎户也不会深入到这里。
所以连地名也完全是燕人风格，锡林郭勒大平原～
一座规模极为庞大的军营在这里拔地而起，一顶顶军帐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
最外围倒是没有高大的寨墙，只是插下了一大圈的栅栏，估摸着是防止营房内的牛羊、马匹乱窜。
此刻夜色漆黑，一团团火光接连亮起，几乎照亮了小半个夜空，还有一批批举着火把的骑卒时而飞奔出军营，向远处游弋巡察。
最诡异的是，不管是军营内部还是外出巡查的燕军，竟然都打着神鹰军的旗号！
一路顺着燕军的车辙印而来的衡印阳等人此刻就趴在军营外围没多远的地方。
一众游弩手看着眼前的景象全都目瞪口呆，衡印阳喃喃念叨着：
“乖乖，摸到大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