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光明顶上，暗盟初缔
昆仑、华山覆灭的余波，如同投入江湖的巨大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江湖各派噤若寒蝉，再无人敢轻易非议那位手握重权、武功通神的锦衣卫同知。董天宝的威名，已不仅局限于朝堂，更如同浓重的阴影，笼罩在整个武林上空。
返回京城后，董天宝并未沉溺于权势带来的虚荣。擢升指挥同知，意味着他正式进入了锦衣卫乃至大明王朝最核心的权力圈层，但也意味着他站在了更耀眼，也更危险的位置。东厂的敌视，朝中清流的侧目，乃至皇权的微妙平衡，都需他更加如履薄冰。
他一面继续以铁腕整顿锦衣卫，将触角伸向更细微的角落，一面则更加关注南方传来的消息。昆仑、华山的覆灭，看似扫清了障碍，却也让他意识到，江湖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那神秘的玄冥二老，以及他们背后可能存在的庞大势力，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令他不得不防。
而南方明教的异常动向，则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这个被朝廷视为“魔教”，在民间却拥有庞大信众，反抗元廷最为激烈的教派，其力量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据多方情报交叉印证，当年王盘山岛事件，天鹰教参与其中，而天鹰教与明教关系匪浅，那金毛狮王谢逊更是出身明教！屠龙刀的线索，极有可能就藏在明教之中！
“明教……锐金旗、巨木旗、洪水旗、烈火旗、厚土旗……五散人，四大法王，光明左右使……”董天宝在值房内，对着关于明教的卷宗，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实力盘根错节，教众遍布南方数省，更兼行事诡秘，高手如云，确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硬剿？代价太大，且容易逼得明教与朝廷彻底对立，甚至可能将其推向残元势力一边，得不偿失。
招安？明教以“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为口号，对朝廷向来敌视，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唯有……合作，或者说，利用。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要亲自去一趟明教总坛——光明顶！
不是以剿匪的名义，而是以“合作者”的身份。他要利用朝廷的资源与信息，与明教做一笔交易，一笔能让他同时达成掌控江湖、探寻屠龙刀、乃至削弱元廷残余势力的交易！
此事风险极大，明教龙蛇混杂，对他这朝廷鹰犬必然充满敌意，稍有不慎，便是羊入虎口。但他董天宝，何时惧过风险？
他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赵猛、王彪及八名武功最高、也最机警的心腹，换上商队打扮，携带少量精金、药材等明教急需的物资作为“见面礼”，悄然离京，一路向南，直插皖北。
光明顶地处皖鄂交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董天宝一行沿着隐秘山路蜿蜒而上，越是接近山顶，越是能感受到一种不同于寻常门派的肃杀与严整。暗哨明卡遍布，巡逻教众步伐统一，眼神锐利，显然训练有素。
行至半山腰一处隘口，一队身着红色烈火旗服饰的教众拦住了去路，为首的小旗官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董天宝等人：“来者何人？此乃明教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董天宝示意赵猛上前答话。赵猛抱拳，不卑不亢：“我等乃是北地商贾，久仰明教威名，特备薄礼，求见贵教杨左使，有要事相商。”他刻意点出“杨左使”，而非教主阳顶天（此时阳顶天失踪之事尚属绝密，外界多不知情），乃是董天宝根据情报判断，如今明教事务，多半由光明左使杨逍主持。
那小旗官闻言，眉头微皱，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见对方气度不凡，随从精悍，又抬出了杨左使的名头，倒也不敢怠慢：“在此等候，容我通禀！”
约莫一炷香后，那小旗官返回，脸色依旧冷硬：“杨左使有请，但需卸下兵刃，由我等引路。”
董天宝微微一笑，示意众人交出随身兵刃（他自身便是最强大的武器），坦然跟着引路教众，继续向山顶行进。
光明顶上，建筑依山势而建，风格粗犷大气，中央一座巨大的圣火坛熊熊燃烧，散发着灼热的气息。沿途所见教众，虽服饰各异（分属不同旗），但皆神情肃穆，纪律严明，隐隐有一股剽悍勇烈之气。
一行人被引至一座名为“聚义厅”的宽阔石殿前。殿门敞开，内里光线略显昏暗，气氛凝重。董天宝独自迈步而入，赵猛等人则被拦在殿外。
大殿之内，人数不多，但气场极强。上首主位空悬，左右两侧各设数座。左侧为首一人，身着白衣，面容俊雅，看似不过三十许人，但眼神深邃，顾盼之间自带一股潇洒不羁与智珠在握的气度，正是光明左使杨逍。其下坐着几人，或身形魁梧，或气质阴冷，应是五散人中的几位。
右侧则以一位青衫秀才打扮、手持铁扇的男子为首，面容略显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乃是光明右使范遥（此时他尚未毁容潜入汝阳王府）。其下坐着两人，一人身形高瘦，面容冷峻，背负长剑；另一人则是个身形矮胖的和尚，笑容可掬，眼中却精光闪烁。董天宝根据情报推测，这高瘦者应是四大法王之一的“白眉鹰王”殷天正（虽名号带鹰，但此时殷天正并未创立天鹰教，仍是明教法王），那胖和尚则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这几乎囊括了如今明教留守总坛的所有高层核心！
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冰冷，或好奇，或隐含敌意，瞬间聚焦在踏入殿内的董天宝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若是寻常江湖豪客，只怕早已心神动摇。
董天宝却恍若未觉，他步履从容，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平静地迎上杨逍，拱手道：“北地行商董某，见过杨左使，诸位明教英雄。”
他并未暴露锦衣卫的身份，依旧沿用商贾的伪装。
杨逍尚未开口，右侧那高瘦冷峻的殷天正已冷哼一声，声如金铁：“商贾？阁下气息沉凝，步履如山，身边随从更是煞气隐隐，绝非寻常商旅！何必藏头露尾？直说来意吧！”
董天宝心中暗赞，这殷天正果然眼力毒辣。他也不再绕弯子，坦然一笑，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朗：“殷法王好眼力。在下董天宝，添为大明锦衣卫指挥同知。”
“锦衣卫？！”
三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殿内气氛瞬间绷紧！五散人中的周颠当即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好啊！朝廷的鹰犬，竟敢闯我光明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左右，与我拿下！”
殿外瞬间涌入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教众，将董天宝团团围住！
赵猛、王彪等人在殿外听得动静，也是脸色一变，便要强行冲入，却被更多明教教众拦住，双方剑拔弩张！
面对如此险境，董天宝面色依旧不变，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杨逍，淡淡道：“杨左使，这便是明教的待客之道？董某孤身入殿，卸下兵刃，以示诚意。莫非，雄踞一方的明教，竟无容人说话的胆量？还是说，诸位英雄，怕了我这孤身一人？”
他这话，既是激将，也是点明自己的“诚意”与对方的“失礼”。
杨逍抬手，止住了躁动的周颠和蠢蠢欲动的教众，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董天宝，缓缓道：“董大人真是好胆色。不知阁下以锦衣卫同知之尊，乔装打扮，亲临我这‘魔教’巢穴，所为何事？若是为剿匪而来，恐怕阁下这点人手，还不够看。”
话语中，带着一丝讥诮与试探。
董天宝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杨左使误会了。董某此来，非为剿匪，而为……合作。”
“合作？”范遥摇着铁扇，阴恻恻地接口，“朝廷与我明教，势同水火，有何合作可言？董大人莫非是来消遣我等？”
“范右使此言差矣。”董天宝摇了摇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朝廷与明教，或许理念不同，但眼下，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北元残余！”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据本官所知，汝阳王扩廓帖木儿，正暗中调兵遣将，募集西域高手，欲大举南下，其兵锋所向，首当其冲便是活跃于江淮之间的明教义军！不知杨左使、诸位法王散人，对此可有准备？”
此言一出，杨逍、范遥、殷天正等人脸色皆是一凝。元廷的动向，他们自然也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对方掌握得如此精准。
杨逍沉吟道：“董大人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我明教儿郎，从不惧战！元兵若来，血战便是！”
“血战？勇气可嘉。”董天宝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但恕本官直言，明教虽勇，然缺乏精良军械，粮草补给困难，更兼各自为战，难以形成合力。面对汝阳王麾下训练有素的蒙古铁骑与招揽的西域高手，纵能惨胜，亦必元气大伤！届时，恐怕无需朝廷动手，明教便已……”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董天宝的话，戳中了明教目前的软肋。
良久，杨逍缓缓开口：“那依董大人之见，该如何合作？”
董天宝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本官可以代表朝廷，为明教提供三样东西。”
“第一，情报。锦衣卫遍布天下的耳目，可以提供元军详细的兵力部署、行军路线、高手配置，让贵教知己知彼，掌握先机！”
“第二，资源。朝廷可以暗中开放部分边境榷场，允许贵教采购急需的铁矿、药材、乃至部分受限的军械物资！本官此次带来的，便是一点样品。”
“第三，默许。只要贵教将主要精力用于对抗元廷，朝廷可对贵教在江南的部分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提供有限的官方掩护！”
这三个条件，可谓极其诱人！尤其是情报和资源，正是明教目前最缺乏的！
“代价呢？”杨逍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董天宝，“朝廷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董大人想要什么？”
“很简单。”董天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明教需承诺，在对抗元廷期间，停止对朝廷官员、军队的袭击，维持南方大体稳定。第二……”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殷天正身上，缓缓道：“本官需要贵教，协助查探金毛狮王谢逊，以及……屠龙刀的下落。”
果然是为了屠龙刀！殿内众人心中了然。
殷天正眉头紧锁，沉声道：“谢逊乃我教护教法王，虽犯下大错，亦轮不到朝廷过问！屠龙刀更是江湖之物，与朝廷何干？”
“殷法王稍安勿躁。”董天宝平静道，“谢逊杀人无算，牵扯众多武林公案，朝廷过问，名正言顺。至于屠龙刀……此物牵扯前朝秘辛，威力巨大，若落入元廷或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必生大乱。朝廷有责任监管。本官并非要强夺，只是需知其下落，确保不致为祸。”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抬出了朝廷法度，又点明了潜在危害，让人难以直接反驳。
杨逍与范遥、殷天正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与权衡。董天宝提出的合作，对目前压力巨大的明教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而对方索要的，虽然敏感，但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尤其是在对抗元廷这个大前提下。
沉默良久，杨逍终于缓缓站起身，目光直视董天宝：“董大人，你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此事关系重大，需得禀明教主，由教主定夺。不过，在教主示下之前，杨某可以代表明教，原则上同意与阁下进行有限度的情报共享与合作，共同应对汝阳王南下的威胁。至于谢逊与屠龙刀之事……容后再议，如何？”
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董天宝知道，以杨逍在明教的地位，这“原则上同意”便已代表了明教高层的初步意向。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杨左使快人快语，董某佩服。既然如此，你我便击掌为誓，共抗元虏！”
说罢，他伸出右掌。
杨逍略一沉吟，亦伸出右掌。
“啪！”
两掌相击，声虽不响，却仿佛在这光明顶上，敲定了一场足以影响未来天下格局的暗盟！
盟约既成，气氛缓和了许多。董天宝命人将带来的“样品”呈上，果然都是明教急需的精铁、伤药等物，更是让杨逍等人对其“诚意”信了几分。
当夜，董天宝一行被安排在客舍休息。站在窗前，望着山下隐约的灯火与远处沉沉的夜色，董天宝知道，他在明教这盘棋上，已经落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子。
借助明教之力对抗元廷，消耗双方实力；利用合作之机，探寻谢逊与屠龙刀的下落；更可通过资源输送，潜移默化地影响甚至掌控明教的部分命脉……
一石三鸟！
然而，他也清楚，杨逍、范遥等人皆是枭雄之辈，绝非易与之辈。这脆弱的盟约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成功地将自己的触角，伸入了这片原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魔教”领地。
接下来的棋，该如何走，还需步步为营。南方的风云，因他此次光明顶之行，必将变得更加诡谲难测。而他董天宝的霸业宏图，也由此铺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