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林荫道，最终在一座灰墙青瓦的老式宅院前停下。
院门古朴，门口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两尊历经风雨的石狮子沉默矗立。
到了。陆凛熄火，解开安全带。
江寻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窗外那扇沉重的木门，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
你们家……
江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看起来像博物馆。
陆凛侧头看他：紧张？
谁紧张了？
江寻立刻反驳，声音却比平时高了一点。
我就是觉得，这地方跟我平时待的练功房、舞台，有点……不太一样。
只是住的地方。
陆凛语气平常，下车吧。
江寻磨蹭着解开安全带，跟着陆凛下了车。
站在院门前，他更能感受到那种沉静肃穆的氛围，与他习惯的聚光灯下的喧嚣截然不同。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相对素雅的休闲西装。
但站在这扇门前，仍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禁地的花孔雀，格格不入。
陆凛抬手按了门铃。
没过多久，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位穿着朴素、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门口。
少爷回来了。
老者笑着对陆凛点头，目光随即落到江寻身上，带着温和的打量。
这位就是江寻少爷吧？
快请进，老先生和老太太念叨半天了。
李伯。陆凛点头致意，侧身让江寻先进。
江寻努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跟着李伯走进院子。
宅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开阔，青石板铺路，庭院收拾得干净利落，几株老树姿态苍劲。
他们穿过前院，走向正屋。
江寻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维持着舞台上的仪态，心里却七上八下。
正屋的客厅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不怒自威，正是陆凛的父亲陆正擎。
他旁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应该是陆凛的奶奶。
旁边还坐着几位年纪稍长的男女，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刚进门的江寻身上。
爷爷，奶奶。
陆凛率先开口，语气恭敬；
我们回来了。
陆奶奶立刻笑了起来，朝江寻招手：
这就是小寻吧？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江寻心脏怦怦跳，他走上前，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又乖巧：
爷爷好，奶奶好。
陆正擎只是了一声，目光在江寻身上停留片刻，看不出喜怒。
陆奶奶则拉过江寻的手，轻轻拍着：
好好，这孩子，长得真精神。
这一路累不累啊？
不累，奶奶。江寻乖巧回答。
小寻啊。
陆奶奶和蔼地说；
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跟着小凛叫人就行。
江寻心里一紧，来了。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客厅里的其他人，除了陆凛父母，还有两位看起来是叔伯辈的男性及其家眷。
他努力回忆着来，之前陆凛给他恶补的亲属关系图。
大伯，大伯母。
他先对着坐在陆父下手边的一对夫妇礼貌问候，然后转向另一边。
二叔，二婶。
被叫到的人都微微点头回应，态度不算热络，但也没有为难。
这位是你三叔。
陆凛的声音在旁边提醒，指向坐在稍远位置的一个中年男人。
江寻看过去，对上那位三叔打量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轻慢。
他想起之前似乎就是这位，三叔有过不太好的言论。
三叔。江寻维持着笑容，叫了一声。
三叔陆正坤扯了扯嘴角：
嗯，大明星来了，咱们家今天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江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陆凛眉头微蹙，正要开口，陆奶奶已经抢先道：
什么明星不明星的，现在是一家人。
小寻，来，坐奶奶边上。
江寻暗暗松了口气，顺从地坐到陆奶奶身边的椅子上。
陆凛则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佣人端上茶水。
陆奶奶拉着江寻的手，絮絮叨叨地问些家常，比如平时工作忙不忙，吃饭作息怎么样。
江寻一一耐心回答，态度谦和，偶尔还能逗得奶奶笑出声。
陆正擎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只是偶尔端起茶杯喝一口，目光偶尔掠过江寻，带着审视。
听说你是个跳舞的？
陆正擎忽然开口，声音沉稳，打断了陆奶奶和江寻的闲聊。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江寻坐直身体，迎向陆正擎的目光：
是的，爷爷。
主要从事现代舞和舞台剧表演。
陆正擎应了一声。
这行当，吃青春饭的吧？
能跳几年？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尖锐。
江寻感觉到旁边陆凛的身体，似乎绷紧了一些。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脸上却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
爷爷，舞蹈演员的舞台生命确实有它的黄金期。
但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种艺术追求。
我现在也在尝试编舞，学习导演相关的知识，希望未来即使不在台前，也能继续为舞台艺术做贡献。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能被观众认可，站在国家级的剧院表演，我觉得很荣幸。
艺术没有年限，追求艺术的心也没有。
陆正擎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陆奶奶赶紧打圆场：
哎呀，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是好事嘛！
小寻这么优秀，拿了那么多奖，为国争光呢！对吧，老头子？
陆正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陆凛：
你最近的工作还顺利？
话题被引开，江寻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吐出。
他知道，刚才那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
但那位三叔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隐隐觉得，事情还没完。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陆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