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晚终于哭累了。
她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啕大哭,从一开始的惊涛骇浪,慢慢变成了小桥流水,最后,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委屈巴巴的小声抽噎,像只刚被欺负完的小奶猫。
她依旧把脸埋在萧澈的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没脸见人了!
她刚才哭得毫无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嗯,贡献给了皇帝陛下的龙袍。现在那件原本威严华贵的龙袍,胸前肯定是惨不忍睹的一片狼藉。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愧疚。
她为自己这几天的猜忌,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感到深深的愧疚。
她闷在他怀里,声音瓮声瓮气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她小声地嘟囔着,“可……可我骗了你这么久,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她这何止是欺君,简直是把君王当猴耍,在他的头顶上看了这么多年的现场直播!
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
听到她这句带着愧疚和试探的话,萧澈抱着她的手臂,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还收紧了几分。
只听他低沉的、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生气?”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胸腔的共鸣,震得林晚晚的耳朵有些发麻。
“晚晚,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的夫君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种“你太天真了”的傲娇。
“你以为,朕真的那么‘迟钝’?”
林晚晚一愣,下意识地,就想从他怀里抬头。
迟钝?这狗皇帝,难道不是迟钝界的翘楚,钢铁直男界的珠穆朗玛峰吗?要不是她有外挂,早八百年就被他那清奇的脑回路给气死了!
萧澈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脑袋,不让她起来。
他继续用那种“一切尽在朕的掌握之中”的语气,开始了属于他的,“反向坦白”。
“你还记得吗?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朕就觉得你很奇怪。”
“朕当时病体沉重,性情乖戾,宫里所有人都对朕噤若寒蝉,唯独你,”他轻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当时那个傻傻的自己,“总能‘猜’中朕的心思。”
“朕不想喝药,你就递上蜜饯。”
“朕觉得烦闷,你就‘恰好’晕倒。”
“朕被太后气得头疼,你就‘无意间’学会了按摩手法。”
他每说一句,林晚晚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原来……他都知道?
“一开始,朕以为,你是太后派来的棋子,或者是哪家派来的细作,所以对朕的喜好,都了如指掌。”萧澈的声音,变得有些玩味,“朕还因此,暗中查了你很久。”
林晚晚的身体,瞬间一僵。
查……查过她?!
“可是,”萧澈话锋一转,“朕查来查去,发现你,林尚书府的嫡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情懦弱,胆小如鼠……怎么看,都跟朕眼前这个,敢给朕塞蜜饯、敢当众装晕、还敢……在朕发怒时偷偷吐槽朕的皇后,判若两人。”
林晚晚:“……”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原来,她的老底,早就被他查了个底朝天!
“所以,朕当时就在想,”萧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后来,贤妃入宫。”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屑,“苏锦绣此人,心机深沉,最擅伪装,就连朕,有时都得费些心神去应付。可你,却总能精准地避开她所有的陷阱。”
“她假意与你交好,你便与她虚与委蛇。”
“她在御花园设下‘才艺表演’的圈套,想让朕对她另眼相看,你端着一盘蛋挞,就轻轻松松地,把局给破了。”
萧澈说到这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晚晚,你知不知道,当时朕看着你,心里在想什么?”
林晚晚闷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她当时只顾着看他头顶上那个【老婆救我.gif】了,哪有空想别的。
只听萧澈用一种带着无限怀念和宠溺的语气,说道:
“朕当时在想,朕的皇后,真是个……小狐狸。一只,谁也算计不了的,聪明的小狐狸。”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热。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再后来,天灾,政变……”萧澈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却也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
“每一次,在朕最需要的时候,在朕最焦头烂额,甚至以为要走投无路的时候……”
“你,总能递上朕最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那份‘赈灾三策’,还是那箱藏在旧铠甲里的兵器图纸……”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笃定。
“晚晚,你告诉朕,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这一切?”
林晚晚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
她一直以为,是“表情包”这个金手指,让她所向披靡。
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早就知道,她“不一般”。
他早就知道,她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瞬间淹没了她。
“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只是……我只是害怕……”
害怕他会把她当成怪物,害怕他会厌弃她。
“朕知道。”萧澈打断了她的话。
他终于,松开了她,捧起她那张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只有……满满的,化不开的庆幸。
“朕从未深究过你的秘密。”
他的声音,无比真诚。
“因为,朕庆幸。”
“朕庆幸,那个能看穿朕所有‘伪装’的人……”
他微微俯身,额头,轻轻地,抵住了她的额头,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湿漉漉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许下了,比任何情话,都更让她心安的承诺。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