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林晚晚的声音，在若兰那激烈的血誓中，显得格外平静。
她走上前，亲自将那个额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的女子，从冰冷的地砖上扶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宫不要你的命。”林晚晚看着若兰那双因为激动和感激而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宫要的，是你的忠心。”
“奴婢的忠心，从此刻起，完完全全，只属于娘娘一人！”若兰哽咽着，声音却无比坚定。
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巨大转折，她对眼前这位皇后的情感，已经超越了简单的忠诚。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以及彻底信服的复杂情感。
她知道，这位娘娘，与她之前效忠的太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太后用恐惧和绝望来奴役她，将她逼上死路。
而皇后，却用希望和新生来感化她，给了她一条活路。
她的选择，早已不言而喻。
“好。”林晚晚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现在，便交给你第一个任务。”
若兰立刻敛容屏息，恭敬地垂首：“请娘娘吩咐。”
“本宫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林晚晚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继续扮演好太后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睛’。”
“什么？！”若兰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她以为，娘娘收服了她，便会想办法将她调离，或者让她从此装傻充愣，不再为太后传递任何消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娘娘给她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让她……继续当一个间谍？
“娘娘，这……”若兰有些不解。
“一个安插在敌人身边的棋子，只有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林晚晚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太后既然那么想知道坤宁宫的消息，那本宫，就让她‘知道’。”
“只不过，她能知道什么，不能知道什么，从今往后，都由本宫说了算。”
若兰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林晚晚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是要让她，当一个“双面间谍”！
利用她这个被太后信任的渠道，向慈安宫传递假情报，从而迷惑对方，打乱对方的部署！
这一招“将计就计”，实在是高明！
若兰的心中，对这位年轻的皇后，又多了几分深深的敬佩。
“奴婢明白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好。”林晚晚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那张被若兰“偷”走的字条，重新递给了她。
“你现在，就立刻出宫。”林晚-晚吩咐道，“将这张字条，原封不动地，用你之前想好的法子，传递给太后。你要让她相信，这是你冒着天大的风险，才从本宫这里偷出来的绝密情报。”
“然后，你要仔细地观察她的反应，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记住她见过的每一个人。无论多么细微的细节，都不要放过。这，便是你给本宫的，第一份‘投名状’。”
若兰接过那张薄薄的、却仿佛有千斤之重的字条，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发烫。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字条。
这是她的新生，也是她向新主子献上忠诚的开始。
“是！奴婢遵命！”
她将字条小心翼翼地藏好，对着林晚晚，再次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转身，快步离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
……
夜，越来越深。
林晚晚没有睡。她在等。
等她的第一双“眼睛”，带回属于她的第一份情报。
终于，在子时将近的时候，内室的门，被极轻地、有节奏地敲响了三下。
这是她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进来。”
若兰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宫女的装束，穿上了一套最不起眼的、小太监的衣服，脸上也做了些许修饰，若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
“娘娘。”若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
“事情办得如何？”林晚晚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娘娘，一切顺利！”若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亮光，“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字条通过慈安宫的小厨房，交到了秦嬷嬷的手中。秦嬷嬷立刻将字条呈给了太后。”
“太后的反应如何？”
“太后看到字条后，果然信以为真！”若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快意，“奴婢躲在暗处，亲耳听到她勃然大怒，斥责您‘妖后狡猾，竟想暗度陈仓’！她立刻就命秦嬷嬷，派人去秘密调查京中所有与西域有往来的商队，要查清楚‘凤尾兰’的来路，企图从源头上掐断！”
林晚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果然。
太后，上钩了。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凤尾兰”，就足以让她自乱阵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一件注定徒劳无功的事情。
“很好。”林晚晚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有呢？她还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有！”若兰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这，也是奴婢觉得最重要的一点！”
“在派人去查‘凤尾兰’之后，太后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秦嬷嬷一人。奴婢冒险靠近，隐约听到她们在密谈。”
“奴婢听到，太后对秦嬷嬷说：‘林家那只老狐狸，不得不防。此事，必须尽快知会王爷一声，让他那边，也做好准备。’”
“王爷？”林晚晚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哪个王爷？”
“奴婢……奴婢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似乎……秦嬷嬷称呼那位王爷为……”
若兰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思索。
“摄政王。”
“摄政王”？！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林晚晚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都仿佛停止了。
摄政王？
大周朝，哪里来的摄政王？！
先帝驾崩后，萧澈虽然年幼，却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从未有过什么“摄政王”辅政的说法！
而如今，萧澈早已亲政多年，更不可能有什么摄政王的存在！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的封号，像一团巨大的、浓重的迷雾，瞬间笼罩了林晚晚的心头。
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还是太过天真了。
太后的背后，恐怕还站着一个比她想象中更庞大、更可怕的势力！
一个，足以在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的庞大势力！
林晚晚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她推开窗，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衣袂飘飘，也让她那因为震惊而有些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几分。
她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晦暗不明的月亮，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静与锐利。
原来如此。
后宫，不过是棋盘的一角。
真正的风暴，真正的战场，在朝堂。
而她，之前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晚晚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的若兰。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双眼睛。
一双，能帮她洞察这深宫内院，乃至那朝堂之上，风云变幻的眼睛。
在这场巨大的、以天下为棋盘的权力的游戏中……
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