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的寂静,持续了足有半分钟。
宇智波止水单膝跪地的身影凝固在晨光中,挺拔如松,目光清澈而坚定,等待着两位木叶高层的裁决。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最禁忌的力量、以及个人的觉悟与牺牲,毫无保留地呈上,只为换取一个或许能避免流血的可能。
猿飞日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深刻,眼中的挣扎与痛苦清晰可见。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止水面前,弯腰,双手扶住了止水的肩膀。
“孩子,起来。”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止水依言起身,目光与三代火影对视。他从这位老人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怜惜、复杂的痛楚,以及……最终凝聚而成的、一种近乎悲壮的决断。
“止水,”日斩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你的心意,你的觉悟,我感受到了。为了村子,为了和平,你愿意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我,很感动,也很痛心。”
他的手用力按了按止水的肩膀。
“但是,”日斩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不能同意你使用‘别天神’。”
止水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他预想过很多反应,但三代火影如此直接、如此坚决的拒绝,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为……为什么?”止水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颤音,“这是目前看来,可能阻止悲剧最有效、也最可能避免大规模流血的方法!我知道这力量的性质或许……不那么光明正大,但为了更大的善……”
“更大的善?”日斩打断了他,目光如炬,直视着止水年轻而执拗的脸,“止水,你告诉我,什么是‘更大的善’?是牺牲少数人的自由意志,来换取多数人的和平表象吗?”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与深沉的理念力量:“木叶的和平,初代大人和宇智波斑大人梦想中的村子,从来不是建立在强行统一思想、抹杀个人意志的基础上的!那样的‘和平’,不过是另一座精致的囚笼!或许能暂时压制矛盾,但它扭曲了人心,践踏了每一个个体独立思考与选择的尊严!这从根本上,就违背了‘火之意志’中关于理解、信任与共同成长的核心理念!”
日斩松开手,背过身去,望着墙上初代和二代的照片,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们战斗,我们流血,我们建立村子,是为了保护每一个愿意在此生活的人,保护他们的梦想、他们的选择、他们自由成长的权利——哪怕这选择有时会带来分歧,哪怕这成长伴随着阵痛!用暴力或幻术去强行‘修正’思想,那和当年企图用力量统治一切的宇智波斑,和那些我们曾经对抗过的、试图抹杀个人意志的敌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止水:“止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善良,正直,天赋卓绝,心中有着对和平最真挚的渴望。但正因如此,我才绝不能让你踏上这条看似捷径、实则通往深渊的道路!一旦你使用了‘别天神’,哪怕初衷再好,你也将永远背负‘玩弄他人灵魂’的罪孽,你的心灵将不再纯净,你的道路将偏离光明!更重要的是——”
日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忧虑:“这种力量一旦被认可为‘解决矛盾’的手段,它就会像最诱人的毒药,让后来者在遇到任何难题时,都首先想到用它来‘便捷’地抹除异见!届时,木叶将不再是追求共同梦想的村子,而会变成一个依靠最强幻术来维持表面平静的恐怖之地!这才是对木叶根基最彻底的腐蚀和毁灭!”
一番话语,如同重锤,字字敲打在止水的心头。他设想过道德上的困境,却没想过三代火影看得如此深远,直指这种力量可能带来的、对村子根本理念的颠覆性破坏。
日斩看着止水眼中翻腾的震惊与动摇,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坚定:“宇智波的问题,是历史遗留的伤痕,是信任缺失的恶果。它需要的是真诚的沟通,是时间的抚慰,是双方共同努力打破隔阂的勇气和智慧!而不是用这种……近乎神灵般傲慢的力量去强行‘缝合’!那只会制造更深的、隐形的裂痕!”
他走到止水面前,恳切地说:“相信我,止水。也相信你的族人,相信村子里的大家。一定还有别的路!一定还有通过努力、通过理解和让步来达成真正和解的可能!把你的力量,用在守护、用在沟通、用在正面引导上,而不是用在……这种对灵魂本身的僭越上!”
止水沉默了。
三代火影的话语,像一道强烈的光,照进了他因绝望和焦虑而有些偏执的内心。
他不得不承认,日斩说的有道理,甚至触及了他内心深处一直隐约不安、却未曾深思的层面。用别天神,真的是唯一的路吗?真的不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吗?
就在止水内心剧烈动摇,而日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收回这个危险念头的时候——
“日斩。”
一直冷眼旁观的志村团藏,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办公室内略显激昂和理想化的气氛。
日斩和止水同时看向他。
团藏拄着手杖,踱步到办公桌前,独眼的目光先是扫过神色复杂的止水,最后落在眉头紧锁的日斩身上。
“日斩,你的理想,很高尚。”团藏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你所说的‘理解’、‘沟通’、‘时间’,在和平年代,或许是金玉良言。但是——”
他话锋一转,独眼中寒光乍现:“我们现在有那个时间吗?宇智波内部已经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宇智波八代那些人,会坐下来听你讲火之意志吗?他们会给你‘真诚沟通’的机会吗?你所谓的‘努力’和‘让步’,在他们看来,很可能只是软弱可欺的表现,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加速叛乱的到来!”
他指向止水,声音陡然转厉:“而这个孩子,宇智波止水,他提出的是一个在目前极端形势下,可能唯一具有‘可操作性’的解决方案!用最小的代价——改变几个关键人物的思想,来扑灭最危险的火苗,为真正的对话争取时间和空间!这难道不正是‘火之意志’中,为了保护大多数而必要的、痛苦的觉悟吗?!”
“团藏!”日斩厉声喝止,“你不要曲解火之意志!保护大多数,绝不是以践踏少数人灵魂和自由为代价!”
“那么,你是宁愿看到宇智波和村子兵戎相见,看到木叶街道上再次血流成河,看到无数无辜的村民和并非激进派的宇智波妇孺死在战火中,”团藏的声音冰冷如铁,步步紧逼,“也要坚守你那份不容丝毫玷污的、关于‘自由意志’的崇高理念吗?日斩,你是火影!你的首要责任是保护整个村子的存续与安定!当理想与现实冲突到如此地步时,你必须做出抉择!哪怕这抉择……会让你余生都背负愧疚!”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互不相让。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紧绷到了极点。
止水站在两人之间,感受着这截然不同的理念冲击。三代目坚守着村子的理想与初心,拒绝不择手段;团藏则着眼于残酷的现实与最直接的威胁,主张以非常之法行非常之事。孰对孰错?他原本清晰起来的内心,再次陷入了剧烈的混乱。
最终,猿飞日斩重重地坐回椅子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用疲惫至极的声音说道:“我意已决。绝不允许使用‘别天神’这种力量来解决宇智波的问题。这是底线。”
他睁开眼,看向止水,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止水,我命令你,不得对任何人使用‘别天神’,也不得将你的万花筒写轮眼和瞳术能力,用于任何可能改变他人意志的场合。这是火影的命令!你的力量,应该用于守护和侦查,而不是干涉和扭曲。”
他又看向团藏,语气同样严厉:“团藏,关于宇智波的问题,我依然主张通过政治和外交途径尽力解决。你的‘根’,也不得在未得到我明确授权的情况下,对宇智波的任何人采取‘非常规手段’。一切行动,必须通过正规渠道和流程!”
这是三代火影的最终裁决,带着他一贯的、试图在理想与现实间寻找平衡,却又在关键时刻选择坚守理念的烙印。
志村团藏深深地看了日斩一眼,那独眼中没有任何被顶撞的愤怒,反而平静得可怕。他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淡:“既然这是火影的命令,我自当遵从。”
他没有再看止水一眼,拄着手杖,转身,步伐沉稳地离开了火影办公室。
但在转身的刹那,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抹深藏的、对“别天神”力量的炽热觊觎,以及一个更加冰冷、更加不择手段的计划轮廓,已经悄然成型。
日斩的拒绝,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反而让他更加确信,这股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以“正确”的方式,用于“保护”木叶。
宇智波止水……还有他那双珍贵的眼睛……
团藏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阴影中,勾起一丝残忍而笃定的弧度。
办公室内,只剩下疲惫的三代火影和内心波涛汹涌、茫然若失的宇智波止水。
晨光依旧,却再也照不进某些人心中已然弥漫的深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