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盛夏的燥热被初秋的凉意取代，空气变得清爽，天空也显得更高远。
这几个月，季思寒仿佛真的将那句“我选季家”刻进了骨子里。
他变得更加沉默，工作起来近乎疯狂，用一场接一场的并购、谈判和会议填满了所有时间，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
只有偶尔，在深夜，当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或者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顶层住所时，他才会允许自己有那么片刻的松懈。
而这时，他书桌抽屉的底层，那个装着寥寥几张偷拍照片的文件袋，便会被他取出。
指尖拂过照片上温清凝喂猫时微微弯下的腰线，或是她在书店阳光下低垂的睫毛，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绪便会不受控制地翻涌一下，带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刺痛，随即又被他用更强的意志力强行摁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这成了他一种隐秘的、近乎自虐的仪式，用以提醒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以及必须坚守的道路。
然而，最近，他连这点可怜的慰藉也快要失去了。
林特助递上的例行报告变得简略，关于温清凝近况的细节越来越少，最近更是连一张新的照片都没有了。
一种莫名的焦躁开始在他心底滋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
他终于忍不住，让林特助查到了温清凝现在的联系方式——一个手机号码。
那串数字被他存在手机里，却从未拨出过。
他时常看着那个名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和……忐忑。
他该以什么身份打过去？
说什么？
质问她为什么消失？
还是像普通朋友一样寒暄？
哪一种都显得可笑而尴尬。
这种犹豫不决对季思寒来说是陌生的，是软弱的象征。
他厌恶这种情绪，却又无法摆脱。
终于，在一个加班到凌晨、窗外秋雨淅沥的夜晚，一种强烈的冲动压倒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或许是雨声放大了孤独，或许是连日的疲惫削弱了心防，他几乎是没有经过太多思考，手指已经按下了那个号码。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一声声单调的“嘟——嘟——”声，季思寒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她会不会直接挂断？
会不会换号码了？
会不会用冰冷疏离的语气问他有什么事？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另一端传来的，却是一个让季思寒感到陌生的、带着浓浓疲惫甚至有些沙哑的女声，背景里似乎还有些嘈杂的、类似乡下虫鸣犬吠的声音。
“喂？”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却让季思寒瞬间僵住。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清冷、带着戒备又有些倔强的声音不太一样。
这声音透着一种被生活磋磨后的倦怠。
他喉咙发紧，原本准备好的、或许带着惯常冷漠的开场白堵在了嘴边。
千言万语在胸腔里翻滚，最后冲出口的，却是一句干巴巴的、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你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显然，温清凝也愣住了。
她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这个声音，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和……一种复杂的疏离：
“季总？”
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季思寒心中那点莫名的期待和忐忑，也让他迅速从刚才那片刻的失态中清醒过来。
季总。
是啊，在她心里，他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带着威胁意味的“季总”。
秋雨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
电话两端，隔着遥远的距离，只剩下一种难言的、混合着过往纠葛和现实隔阂的沉默。
季思寒握着手机，指节微微泛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这场突兀的、或许本就不该发生的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