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时，暖阁外传来轻浅的脚步声。玄七推门而入，见萧彻已然醒着，正靠在软榻上翻看一本旧书，连忙躬身行礼：“王爷，可是醒了一夜？”
萧彻抬眸，将书卷搁在一旁，指尖轻点榻边的紫檀锦盒，声音平静无波：“去查三皇子生母，贤妃的近况。”
玄七微怔，随即应声：“属下遵命。”
他并未多问缘由，只领命退下。安王府的暗卫，从不多探主子的心思，只需执行命令，这是玄一到玄十都恪守的铁律。
三日后，玄七带回了消息。
暖阁内，药香尚未散尽，萧彻正由清禾替他换药。玄七垂首立在阶下，声音压得极低，将查探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禀明：“贤妃娘娘居于偏殿芷兰轩，自三年前染了咳疾，身子便一直不济。皇贵妃执掌后宫，苛待贤妃，月例银时常克扣，殿中用度更是捉襟见肘，连伺候的宫人都只剩三个老弱。”
萧彻指尖微微一顿，眸色沉了沉。
前世贤妃的境遇，比这更甚。被皇贵妃诬陷与外臣有染，打入冷宫，不到半年便郁郁而终。那时萧洵孤立无援，连替母妃求情的资格都没有，这才被萧煜捏住了软肋。
“不过，”玄七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迟疑，“近段时日，芷兰轩的境况似有好转。每月都有匿名之人送来药材与银两，贤妃的咳疾好了许多，殿中也添了两个伶俐的小丫头伺候。属下追查过，送东西的人极为谨慎，只知是康王府的人手，却查不到具体是谁。”
萧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淡笑。
康王府的人手，除了萧洵，还能有谁？
若非重活一世，萧洵怎会提前布防，护住贤妃？前世芷兰轩的破败，是压垮萧洵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一世，萧洵显然也是想改写他母妃的命运。
“知道了。”萧彻淡淡颔首，示意玄七退下，“此事不必声张，继续盯着便是。”
玄七躬身退去，暖阁内只剩萧彻与清禾二人。清禾替他敷好药膏，轻声道：“王爷，三皇子此举，倒像是……真心想护着贤妃娘娘。”
萧彻没有应声，只抬手摩挲着掌心的薄茧。
萧洵的重生，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前世那场东宫之变，死的人太多，积的怨太深，凭什么只有他一人能带着满腔恨意归来？
只是，萧洵的重生，究竟是福是祸？
他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阳，眸底一片清明。
不管是福是祸，都不重要了。
贤妃的境遇好转，萧洵便少了一层掣肘。往后朝堂之上，萧煜少了一枚拿捏萧洵的棋子，便是于他有利。
至于萧洵……
萧彻眸色渐深。
他既已递上了投名状，便看他往后，如何走这步棋。
此刻的芷兰轩内，贤妃正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新开的一株兰草，唇角带着久违的笑意。殿内的小丫头正替她煮着汤药，药香袅袅，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暖意。
无人知晓，这份暖意背后，藏着一位皇子的隐忍与筹谋，更藏着两世纠葛的恩怨情仇。
而安王府的暖阁里，萧彻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杂念尽数压下。
从今往后，他只需一心对付皇贵妃与萧煜。
其他的人，其他的事，皆可暂放。
这场棋局，该到了收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