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京城,但这座帝都却比白昼更加喧闹。十里长街,灯火如龙,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花灯将夜空映照得瑰丽非凡。
夏瑾果然信守承诺,将夏明玥架在了自己的肩头。小家伙坐在哥哥宽阔的肩上,视野豁然开朗,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脸因为激动和寒冷,红扑扑的像个苹果。柳氏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跟在旁边,看着一双儿女,眼中笑意盈盈。
“哥哥!快看那边!有龙灯!” 夏明玥指着远处一条蜿蜒游动的巨大龙灯,惊呼道。
“看到了!真威风!”夏瑾稳稳地扶住妹妹的腿,小心地避开拥挤的人流。
“娘亲,我要那个小兔子灯!” 很快,她又看中了路边摊贩举着的栩栩如生的兔子灯。
柳氏示意丫鬟去买来,递到女儿手中。夏明玥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搂着哥哥的脖子,快活得像只出笼的小鸟。
“糖人!是齐天大圣的糖人!” 新的目标又出现了。一个老伯正在灵巧地熬制糖稀,勾勒出孙悟空的造型,金箍棒耍得虎虎生风,引得不少孩童围观。
“哥哥,我要那个大圣糖人!” 夏明玥在夏瑾肩上扭动起来。
“玥儿乖,坐稳了,哥哥这就带你去买。” 夏瑾调整了一下姿势,朝着糖人摊子走去。人流愈发拥挤,摩肩接踵。
就在快要靠近糖人摊时,夏明玥的目光又被旁边一个卖五彩风车的吸引,那风车在灯火映照下旋转出迷离的光晕。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搂着哥哥脖子的手,伸着小手指向风车:“还有那个……”
恰在此时,一股更大的人潮涌来,将夏瑾冲得一个趔趄。他只觉得肩头一轻,心中猛地一沉!
“玥儿!”
他惊恐地回头,只见妹妹那只提着兔子灯的小手,瞬间就被人潮淹没,消失不见。那盏精致的琉璃走马灯,还挂在他的手腕上,孤独地旋转着。
“妹妹!明玥!” 夏瑾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他发疯似的拨开人群,朝着妹妹消失的方向挤去,眼睛赤红,哪里还有半分侯府世子的从容。
柳氏也发现了这边的变故,听到儿子的惊呼,她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幸而被身边的嬷嬷死死扶住。
“玥儿!我的玥儿!” 柳氏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她推开搀扶的人,踉跄着扑向前方,“快!快去找!都去找!把我的玥儿找回来!”
家丁护卫们顿时乱作一团,像无头苍蝇般涌入人海,高声呼喊着“小姐”。然而,元宵之夜,满街都是“小姐”“公子”,他们的声音如同水滴汇入大海,顷刻间便被更大的声浪吞没。
夏明玥在松开哥哥的那一刻,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卷走了。她小小的身子在成年人的腿缝间跌跌撞撞,周围的灯火、笑脸、喧闹声,都变成了令人恐惧的怪兽。兔子灯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她害怕得想哭,却连哭喊都被堵在喉咙里。
“哥哥……娘亲……” 她徒劳地呼唤着,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她被人流推搡着,离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远。灯火依旧璀璨,但在她眼中,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陌生面孔。
她像一叶小小的扁舟,被抛入了汹涌澎湃的灯海人潮之中,瞬间便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