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病房里的灯光在班尼年轻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抱着那个黑色的电脑包,听到理查德的问题,整个人都愣住了。
“队长……还是队员?”
班尼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理查德时,对方说他“眼神干净,做事认真”。
想起了第一次上战场,看到他胆怯的反应,亚伦虽然会皱眉,但从未真正严厉斥责。
想起了彼得被刺杀时,理查德先于所有人反应过来,用身体为彼得挡下了那发震爆弹。
想起了理查德重伤捡回一条命,自己守在床边,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和必须做点什么的焦灼……
他也想起了课本上的知识,想起了郑严和内斐丽特教授在课堂上的严肃和实战中的可靠,想起了爱丽儿毫不犹豫走上复国之路,想起了波利.哈特的智慧。
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展开它危险而瑰丽的真实面貌,而他还要躲在别人身后吗?
独立小队……
亚伦队长离开了,敖别堂主没了,理查德哥哥马上也要离开了,去c国,去承担更庞大复杂的责任。
那这里呢?这个他们与同济堂一起建立、守护,连接着东西方、连接着人类与诸多非人势力的“据点”和“桥梁”呢?
亚伦大哥会派人来,但那些人没有切身经历过这一切,能理解这里的特殊性吗?能像理查德哥哥那样,在w.U.A.的规则和“同舟共济”的理念之间一如既往地保持平衡吗?能保护好这个正在成为多方势力交汇点的“家”吗?
滚烫的情绪从心底涌起,那是对这个地方、对这些人的责任感,也是一种不甘。
他不甘心永远只是被保护者,不甘心在变革来临的时候只能旁观。
他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清晰而有力:“我要当队长。”
他没有说“我可以试试”,也没有说“如果你觉得我行”,他说的是“我要”。
理查德看着他,眼神微动,他能看到班尼眼中那簇骤然亮起的火焰。
沉默了几秒后,理查德说,声音平稳:“好,你是队长,电脑给我。”
这次班尼没有犹豫,将电脑包递了过去,理查德取出那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机器启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屏幕的蓝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班尼凑过来的、充满期待和紧张的面孔。
“独立小队队长的工作,没有固定手册,因为‘独立’二字,意味着我们在w.U.A.框架内,拥有高度的自主权和灵活性,也意味着,我们需要自己处理绝大部分问题,并且为此负责。”
“日常部分有据点维护、物资补给申请、小队行程安排、与w.U.A.区域指挥部的定期简报、以及与合作方的日常联络与信息交换,这些需要建立日程表,定期检查。”
“而任务相关的一切,情报收集与分析、行动计划制定、人员分工、风险评估与应急预案、战后报告与善后,这部分最关键的是判断力,什么任务能接,什么任务必须推掉或请求支援,如何在有限的资源和信息下做出最优决策,如何平衡任务成功与队员安全。”
理查德调出海底之国和回声谷的任务报告,一一为班尼讲解,班尼听得极其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有些问题还很稚嫩,但有些已经很上道了,理查德耐心解答,时间在专注中飞快流逝。
之后的一整天,除了爱丽儿和波利的纸信问候送到,没有人来探访,病房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二人的交谈声。
不知过了多久,理查德停了下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高强度地集中精神,即使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感到了一丝疲惫——更多是精神上的,将积累了数年的经验和责任,事无巨细地传授给另一个人,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在梳理和告别。
“今天先到这里。”理查德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倦意:“这些是框架和思路,具体操作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需要随机应变。”
班尼点了点头,合上自己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脸上没有困意:“我明白了,理查德哥哥。框架和判断力……我会记住的。”
“休息一会儿吧。”理查德将电脑转向自己,“看看外面现在‘热闹’成什么样了。”
他连接上医院的局域网(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打开了几个主流的新闻网站和b国最大的公共论坛,果然,如郑严所说,关于N市事件的讨论已经如火如荼。
虽然官方口径依然模糊,但民间流传的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N市上空惊现白色巨兽,是敌是友?》、《海水倒灌还是气候武器?这才是真相!》、《知情人士透露:世界隐藏“超自然战力”已久》。
下面的评论更是炸开了锅,质疑、恐慌、好奇、要求公开透明的呼声混作一团。
“舆论引导快失控了。”理查德滚动着页面,眉头紧锁:“w.U.A.那套说辞骗骗平时还行,这次动静太大,目击者太多,还有……捂不住了。”
接着,他示意班尼登录他自己的爱登大学学生账号,进入校园内部论坛。
这里的气氛又有所不同,比起恐慌,更多的是探究和兴奋。
《实地考古》课程不对普通学生开放,课程的学生们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色彩十足,N市事件后,相关板块的活跃度暴增。
热帖标题也全都是差不多的东西:《理性讨论,N市“白影”与小说中“东方龙族”的形象吻合度》、《联合请愿:要求校方公开<实地考古>课程更多核心内容及选拔标准!》、《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实地考古>那两个神神秘秘的教授最近格外严肃?》
点进几个帖子,能看到学生们引经据典(有些资料明显来自非公开渠道),讨论得热火朝天,有人贴出模糊的对比图,有人分析各国古籍中的只言片语,有人开始整理历次《实地考古》课程外出实践地点,那种求知欲和即将触及“真相”的兴奋感,几乎要透过屏幕溢出来。
“看来爱登的学生们,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班尼小声说,语气复杂:“他们本来就接触了边缘,现在只是想把拼图拼完整。”
理查德点了点头,关闭了几个过于狂热的帖子:“知识是一把双刃剑。他们现在觉得兴奋、好奇,一旦魔法和相关力量体系真正公开,伴随而来的必然是更大的动荡,这些学生未必做好了准备。”
但他也清楚,正如郑严所说,趋势已经形成,无可阻挡,爱登大学作为西方魔法研究的学术前沿,必然无法作壁上观。
“差不多了。”理查德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明天继续,你先消化今天的内容,队长不是一天当成的。”
班尼嗯了一声,将笔记本宝贝似的收好,他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又看了看理查德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轻声说:“理查德哥哥,你也早点休息。”
理查德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电脑放回床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理查德第一时间看向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晚上21时了,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探望?
“……母亲……大人,我是同济堂的朝阳,堂内事务安排妥当后便第一时间来见您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