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昌“风尚潮流”刘总的那通电话，像在沉闷的泥沼里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未能立刻破局，却实实在在地荡开了一圈涟漪，让林薇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利用地方势力之间的微妙制衡来寻找缝隙。
然而，没等她仔细斟酌如何与这位刘总周旋，事情却以一种超乎她预料的方式，骤然出现了转机。
第二天一早，助理小张就一脸不可思议地冲进了临时办事处。
“薇姐！奇了怪了！”小张举着手机，眼睛瞪得溜圆，“就刚才！之前那个咬死不肯租场地给我们的物业经理，主动打电话过来，说之前都是误会，他们总部非常欢迎薇澜这样的创新企业入驻，不仅可以立刻签约，租金还能再谈优惠！”
“还有！区里王科长的秘书也来了电话，说我们分公司注册的所有流程都‘特事特办’走完了，让我们下午就可以去拿营业执照！”
“消防那边刚也通知，复检通过了，没问题了！”
一连串的好消息像鞭炮一样炸响，把整个团队的成员都炸懵了。昨天还寸步难行，今天所有关卡就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薇的第一反应是刘总出手了？但随即否定。刘总虽有合作意向，但绝无可能拥有如此巨大且立竿见影的能量，能让几个互不隶属的部门同时转变态度。
难道是程磊？他后悔了，暗中相助？这个念头一闪就被她掐灭。程磊的风格是碾压式的掌控，而非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摆平，更不可能在她明确拒绝后还来做活雷锋。
李哲？更不可能，他巴不得薇澜死在南昌。
团队成员们沉浸在柳暗花明的喜悦中，只有林薇，心头疑云密布，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生出一种被无形大手操控的不安感。这双幕后之手，能轻易解决她焦头烂额的难题，自然也能轻易将她覆灭。
她走到窗边，试图理清头绪。手机在这时响起。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上海。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深吸一口气，接通：“喂，您好。”
“问题解决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正是昨晚在她与程磊僵持时突然出现过的那个声音——周慕白。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明白了！是他！这一切突如其来的顺利，都是他的手笔！
“周先生？”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是您……”
“举手之劳。”周慕白淡淡地打断她，仿佛只是拂去了肩上一粒尘埃，“南昌那边的关系盘根错节，硬碰硬浪费时间。以后遇到类似的小麻烦，可以直接联系这个号码。”
小麻烦？让她和团队焦头烂额、几乎要放弃计划的障碍，在他口中只是“小麻烦”？
林薇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警惕。她握紧了手机：“周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援手。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您到底想要什么？——这些话在她舌尖打转，却没有问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仿佛周慕白在斟酌措辞，或者只是单纯觉得她的问题不值一答。
“我看重的是长期价值，林总。”他终于开口，声音里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薇澜的‘健康’理念，很有趣。我看好它的未来。仅此而已。”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却又无比空洞。像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投资人话术。
“至于其他的，”他话锋微转，似乎能洞察她内心的所有疑虑，“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太多。专心把你承诺要做的事情做好。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这话语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更像是一种温柔的警告。
“……”
“营业执照下午会送到你办事处。后续与本地企业的合作，你可以自行权衡，不必有负担。”周慕白说完，似乎不打算再给她任何提问的机会，“再见，林总。”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林薇缓缓放下手机，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窗外，南昌的天空似乎格外高远，她却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更为巨大而精致的网中。
周慕白的再次出现，和他的首次登场一样，精准、高效、目的不明。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她的危机，却也向她展示了其能量深不可测的冰山一角。他声称看好她的理念，却拒绝透露更多信息。
他像是一个在黑暗中下棋的人，偶尔伸手拨动一下棋盘上的棋子，却无人能看清他的全盘布局。
助理和团队成员们兴奋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下午签约和领取执照的细节。
林薇看着他们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庞，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强行压回心底。
无论周慕白是天使还是魔鬼，无论他背后藏着怎样的目的，他确实解决了眼前的困境，为薇澜，也为她的“呼吸友好”计划，争得了一口喘息之机，一个宝贵的立足点。
这就够了。
至于迷雾背后的真相，她只能一步步走下去，才能看清。
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个领导者应有的、充满信心的笑容：
“好了，别愣着了。准备合同，下午，我们去把属于我们的阵地，正式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