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船坞内，一片死寂。
最后一节巨大的耐压壳体，在自动化机械臂的精准操控下，缓缓吊装，与主体严丝合缝地对接。
刺眼的电弧光亮起，自动焊接机器人无声地滑过，留下一道平滑如镜的完美焊缝，将这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彻底封缄。
潜艇的建造，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潜望镜、声呐阵列、高功率电机……这些代表着铁桶山工业能力巅峰的精密部件，被一一安装到位。
赵学文站在一旁，已经彻底麻木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艘通体漆黑的潜艇，感觉自己那本崭新的账本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这玩意儿，怎么记账？
成本那一栏，写“掏空家底”？收益那一栏，写“无法估量”？
“杨爷……”他看着几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枚崭新的、长达数米的钢铁鱼推向潜艇腹部的发射管装填口，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这铁棒槌，是干嘛的？”
“鱼雷。”杨富贵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他亲自上前，指导着士兵们完成最后的装填。
这些鱼雷，同样是冶金车间和加工中心的杰作。电力驱动，航迹极难被发现，装药量足以撕开任何一艘驱逐舰的装甲。
赵学文凑过去，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涂着防锈油的雷体，激动得手都在抖。
“我的亲娘啊！”他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两眼放光，“这哪里是铁棒槌！这他娘的是会游泳的金条！不！是会爆炸的金山啊！”
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飞快计算。
“一颗金条……不，一颗鱼雷的成本，就算它一百根金条。炸沉一艘小鬼子几千吨的运输船，船上的物资，起码值一万根金条！这……这是一本万利！不！是一本万万利的买卖啊！”
王虎则站在潜艇的指挥塔下方，看着那一百名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士兵。
这些天，他们几乎没有合过眼。
在杨富贵设计的模拟驾驶舱里，他们夜以继日地学习着如何操控这头钢铁巨兽。
那套简易而高效的液压控制系统，那套在水下也能精准定位的惯性导航罗盘，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天书。
但没有一个人叫苦。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掌握一种足以颠覆长江战局的力量。
“所有系统，自检完毕。”
“鱼雷装填完毕。”
“动力系统，准备就绪。”
万众瞩目之下，这艘被命名为“黑龙一号”的小型潜艇，完成了它下水前的最后准备。
杨富贵第一个登上了潜艇狭窄的舷梯。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虎和那一百名神情肃穆的士兵。
“王虎，你带第一班组，随我出航。”
“是！”王虎一个立正，吼声在巨大的溶洞里回荡。
十名潜艇兵跟着杨富贵，迅速进入了潜艇内部。
“轰——”
厚重的舱盖，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赵学文和剩下的士兵们，只能通过小小的舷窗，看着里面的身影。
“杨爷！王爷！小心点！这玩意儿要是漏水了，我这账本可就真成绝笔了！”赵学文拍着舷窗，扯着嗓子大喊。
【向压载水舱注水。】
杨富贵下达了指令。
“哗啦啦——”
巨大的水声响起，黑龙一号的艇身开始缓缓下沉，周围泛起无数白色的气泡。
艇内。
一片寂静。
只有仪表盘上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在幽暗的舱室里闪烁着，发出轻微的嗡鸣。
新兵们紧张地抓着身边的扶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艇壳在水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
“深度十米。”
“深度二十米。”
王虎死死盯着深度计，声音绷得紧紧的，一字一句地报告着。
【所有结构稳定，未检测到渗漏点。】
杨富贵升起了潜望镜。
镜片中，水面上的景象清晰地传来。赵学文那张挤在舷窗前的、又惊又怕的脸，一闪而过。
他再次降下潜望镜，切换到声呐显示屏。
一片代表着寂静的黑色屏幕上，只有代表着他们自己的一个绿色光点。
“深度稳定在三十米。”杨富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启动电力推进，前进一。”
“是！”
王虎推动操纵杆。
一股轻微的震动传来，黑龙一号悄无声息地向前滑行。
“左舵五。”
“下潜至五十米。”
“上浮至潜望镜深度。”
一道道指令下达，黑龙一号如同臂使，精准地完成了所有机动。
艇内的气氛，从最初的紧张，逐渐化为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成功了！
他们真的驾驭了这头钢铁巨兽！
【水下测试全部完成，性能百分百达标。】
杨富贵看了一眼声呐屏幕上，那条通往外界的、深邃的地下暗河水道。
“目标，长江主航道。前进三。”
黑龙一号调转艇首，如同幽灵，滑入了那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
长江江面上。
畑俊六已经快被逼疯了。
丹阳那支滑不留手的“叛军”，围剿了数次，非但没能抓住主力，反而被零敲碎打地吃掉了好几个小队。
芜湖的“黑旗军”更是让他颜面扫地，大本营的问责电报一天比一天严厉。
“轰炸！给我沿着长江轰炸！”
“就算把江水都给我煮沸了，也要把那支该死的黑旗舰队找出来！”
畑俊六的咆哮，让整个司令部都陷入了疯狂。
数架日军的九六式陆上攻击机，正贴着江面，进行着蛮横的低空巡逻。不时投下一两颗炸弹，在江面上炸起冲天的水柱。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就在他们脚下数十米深的水下，一个长达四十米的黑色幽灵，正悄无声SI地滑过。
王虎站在舵手的位置，通过声呐，能清晰地“听”到头顶日军巡逻艇螺旋桨划过水流的声音。
他知道，只要杨爷一声令下，艇首那四枚“金条”，就能在瞬间，把那艘炮艇送进江底。
但他更期待的，是真正的大家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杨富贵，忽然开口。
“声呐有接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杨富贵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操作，将那个刚刚出现的信号放大。
屏幕上，一个巨大的、移动缓慢的红色光点，突兀地出现在航道前方，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王虎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杨爷，这是个……大家伙？”
【目标识别：日军“神州丸”级大型运输舰。】
【载货分析：九七式中型坦克十二辆，零式战斗机散装部件三十架，另有大量弹药及后勤补给。】
杨富贵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王虎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一丝狞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好家伙。
这哪里是运输船。
这他娘的是一座会移动的军火库！
黑龙一号的开张首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