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接受。”
当这三个平静的字，从凌渊口中清晰的说出时，整个尸河岸边，瞬间安静下来。
远处的苏清月和三位玄天宗长老，脸色大变。
他们一时不知所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答应了？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这种必死的考验？
“阁下，不要！”
苏清月再也顾不上什么传音，惊恐地尖叫起来。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把凌渊从断崖边拉回来。
然而，她刚一动，就被身旁同样面无人色的林远长老死死拉住。
“圣女，冷静！不要过去！”
林远长老的声音都在发颤，“那是尸河！我们过去，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没错…… 苏清月看着那翻涌的黑色河水，看着那灰色的瘴气，她感到一阵无力，浑身发冷。
是啊，以她的实力，别说跳进河里，光是靠近那蚀魂瘴气，恐怕就会在几个呼吸间神魂消融。
过去，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她刚刚才决定要生死追随的身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迈出了那一步。
凌渊没有理会身后的惊呼，只是平静的，一步一步，走向那条被称为生命禁区的黑色大河。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无比坚定，神色平静。
船头上，尸河摆渡人那顶宽大的斗笠微微动了动，斗笠之下，那两点苍白色的瞳火，第一次闪过一丝好奇。
他似乎很想看看，这个敢于接受他考验的、身上带着天道诅咒的禁忌之人，究竟能在他的尸河里，撑上几息。
一息？
还是三息？
在众人的注视下，凌渊终于走到了断崖的边缘。
他没有丝毫犹豫，脚尖在崖边轻轻一点。
整个人，悄无声息的坠入下方翻涌的黑色河水之中。
噗通。
一声轻响，他的身影被那漆黑的河水彻底吞没。
就在凌渊的身体接触到河水的一瞬间，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要撕裂他的神魂！
神魂都在剧痛！
这是他两世为人，都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这漆黑的河水，根本不是水，而是由无数陨落生灵的尸骸和怨念凝聚而成，充满了死气与剧毒！
滋滋滋——！
他体表的护体混沌气，在这河水的侵蚀下，连一息都没能撑住，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被瞬间腐蚀、洞穿！
我靠！
这么猛？
紧接着，那恐怖的河水，便直接接触到了他那圣品级别的混沌神体！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坚韧的皮肤，迅速的出现一片片恐怖的黑色斑点，血肉飞快地开始溃烂、消融！
这还只是肉身上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神魂攻击！
灰色的蚀魂瘴气混合着河里的怨念，化作恶毒的诅咒，涌入他的神魂！
凌渊的神魂，感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的撕扯、碾磨！
“一息。”
岸边，尸河摆渡人那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他似乎是在看一场好戏，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为凌渊计数。
“阁下！”
苏清月看着河面上那不断冒出的黑色气泡，以及凌渊在水中若隐若现、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心痛欲裂，泪水夺眶而出。
不行！
不能就这么防御！
再这样下去，别说一百息，十息之内，我就会被彻底融化，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剧痛之中，凌渊的意识却保持着异常清醒。
他咬紧牙关，致命的危机激发了他骨子里的狠劲！
拼了！
凌渊放弃了所有防御，不再试图将这些恐怖的毒素和怨念排出体外。
而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凌渊心念一动，将那已经刻入他灵魂深处的《混沌吞天诀》，毫无保留的，运转到了极致！
既然你是毒，既然你想吞噬我！
那我就反过来，把你给吞了！
来吧！
让我看看，是你这所谓的尸河之毒更毒，还是我这连天道都能吞的混沌神体，更胜一筹！
轰！
当《混沌吞天诀》全力运转的瞬间，异变陡生！
凌渊那正在被疯狂腐蚀的混沌神体，其核心特性“万法归源”，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一个微小但深邃的灰色漩涡，以凌渊的丹田为中心，轰然出现！
那股原本正在疯狂破坏他身体的尸河剧毒、怨念、蚀魂瘴气，在接触到这个漩涡的瞬间，猛的一滞！
紧接着，它们仿佛遇到了克星，竟开始被那漩涡中传出的恐怖吸力，强行的、缓慢的，拉扯了进去！
分解、炼化、归源！
那些对任何生灵都致命的剧毒与怨念，在进入混沌漩涡之后，竟被混沌之力强行分解、提纯，剥离掉所有驳杂的意志，最终，化作了一股股精纯的死亡与灵魂本源！
这股新生的精纯能量，随即被凌渊的混沌神体，吸收！
爽！
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刚才还剧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泉般的舒畅！
我靠，还真是大补之物啊！
这哪是毒药，这分明就是给我量身定做的大补汤！
凌渊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混沌神体，在这股精纯的死亡本源的淬炼下，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得更加坚韧，对死亡法则的抗性正在飞速提升！
他那被蚀魂瘴气撕扯得千疮百孔的神魂，也在那股精纯灵魂本源的滋养下，不仅迅速恢复，甚至还变得更加凝实、璀璨！
“十息。”
岸边，尸河摆渡人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诧异。
在他的感应中，那个跳进河里的小鬼，气息非但没有如预想中那样飞速衰弱，反而……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烈波动后，竟然稳住了？
不，不是稳住了。
是在……缓慢的，但却无比坚定的，变强？！
这怎么可能？！
凌渊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场痛苦又快乐的极限淬炼之中。
他索性放开了所有的顾忌，疯狂的吞噬着四周那无穷无尽的尸河之力！
虽然炼化的速度，还是比不上侵蚀的速度，他的身体依旧在不断地溃烂和修复之间循环，神魂也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他能感觉到，每坚持一息，他的实力，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
“三十息。”
“六十息。”
“九十息。”
尸河摆渡人的计数声，变得越来越慢，他那斗笠之下的苍白瞳火，跳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显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个青年，非但没有被尸河融化，反而将整条尸河当成了自己的浴池！
以凌渊为中心，河水甚至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精纯的死亡本源与灵魂之力，正源源不断的被他吸入体内！
真是个疯子！
这哪是在接受考验，这分明是把他这尸河，当成了自家的修炼宝地啊！
“九十九……”
当最后一个数字即将吐出时。
“一百！”
凌渊的声音，如同炸雷，从河水之中轰然响起！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所在的那片河面猛然炸开，一道身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稳稳的落在了岸上！
此刻的凌渊，虽然浑身湿透，衣衫破烂，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神光湛然！
他身上那些被腐蚀的伤口早已尽数复原，皮肤之上，甚至流转着一层淡淡的灰色宝光，整个人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凝实深邃！
尸河摆渡人斗笠之下的那两点苍白瞳火，在这一刻，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那万年不变的沙哑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震动。
“好……好一个混沌神体……”
“你，通过了。”
“上船吧。”
“多谢。”
凌渊对着摆渡人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他送的这场机缘，然后转身对着远处的苏清月等人招了招手。
苏清月四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擦干眼泪，用敬畏又激动的眼神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跟着凌渊，登上了那艘由神魔骸骨拼接而成的诡异骨舟。
骨舟之上，空间不大，却异常平稳。
“前辈，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引渡骨令的线索了吧？”
凌渊直接问道。
摆渡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手中的脊椎骨长篙在岸边轻轻一点，骨舟便无声的调转了方向，向着尸河的深处飞速驶去。
“当年的那枚引渡骨令，早已在吾与那个家伙的战斗中，被吾打碎了。”
摆渡人沙哑地说道。
“吾抢到手的，只是其中一块蕴含着核心道则的碎片。”
“吾将那块碎片，藏在了当年那艘从天外坠落的虚空方舟残骸附近。”
“吾现在，便可载你们去寻找那片残骸。”
虚空方舟残骸！
凌渊眼神一凝，目标一下子变得更加具体了！
然而，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条奔流不息的尸河，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
那沸腾的程度，比之前凌渊举行召唤仪式时，还要猛烈千百倍！
河底像是有座火山猛然喷发！
就在骨舟的正前方，那宽阔的河面，突然向着两边分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凭空出现！
紧接着，一座由无数白骨堆成的巨大宫殿，散发着强大的鬼威，缓缓的从那裂缝之下的河底，升腾而起！
在那座白骨宫殿最高处的王座之上，一个身穿九龙黑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体型高达千丈的巨大鬼影，正缓缓睁开他那双双眼！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艘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的骨舟！
“擅闯本皇沉眠之地，惊扰万古亡魂……”
那巨大鬼影的声音，威严又愤怒，如神雷般在每个人的神魂中炸响！
“摆渡人……还有你这个身上带着天道味道的小鬼……”
“都留下，成为本皇九幽国度的一部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敌人，甚至比那尸河摆渡人还要恐怖数倍的绝强威压，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