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还是不推。”
“该你们，择路了。”
楚无难的声音平淡，却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盆地之中。
跪倒在地的白老，浑身浴血，每一寸道骨都在那无形的“劫”力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双纯黑如永夜的眼眸，里面倒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他知道，没有选择。
若不推门，此刻便是他和青书的死期。
推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门后的并非必死的大恐怖，或许……
他不敢再想下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老……老夫……推！”
白老咬紧牙关，牙龈因用力而渗出血丝，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显得格外狰狞。
他艰难地，试图运转残存法力，支撑起剧痛颤抖的身躯。
然而，他惊恐地发现，那股镇压他的无形“劫”力并未散去，反而如同亿万道无形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脊梁与四肢百骸之上，沉重无比，令他根本无法直立起身！
一股更深的、带着极致屈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白老全身。
他猛地醒悟过来——楚无难让他去推门，并非给他选择的机会，而是命令他……就保持着这屈辱的跪姿，爬过去！
“你……！”白老目眦欲裂，残存的自尊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但一对上楚无难那双纯黑如永夜深渊的眼眸，所有的不满与愤怒都被更大的恐惧瞬间浇灭。
“楚无难！你……你欺人太甚！！”瘫在圣门下的青书目睹此景，目眦欲裂，发出凄厉咆哮，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胸前恐怖剑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愈发萎靡。
楚无难连眼角余光都未扫向青书，只是静静看着白老。
白老浑身剧烈颤抖，最终，那点残存的傲气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与死亡威胁下，彻底崩碎。
他发出一声如同泣血般的低吼，不再试图起身，而是真的……手脚并用，朝着那巍峨圣门，一寸寸地……爬了过去！
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死寂的盆地中显得格外刺耳。
血迹在地面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盆地之内，所有幸存修士，包括叶清尘、秦瑶、闻天明这等天骄，此刻皆已看得头皮发麻，神魂皆冒。
让一位半圣……跪地爬行？！
这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践踏！
半圣啊！
那可是屹立于北域云端、俯瞰众生的存在！
平日间，一位半圣出行，万修朝拜，言出法随，谁敢不敬？
便是圣级人物，对待半圣，也多半以礼相待，因其已触摸圣道门槛，值得一份尊重。
可今日，在这楚无难面前，半圣之尊，竟如土狗瓦鸡，被其一字镇压，迫其匍匐跪爬！
众人望向楚无难的目光，已不再是简单的敬畏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看待某种非人禁忌存在的震骇。
便是真正的圣人亲临，怕也未必有这般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势！
莫冰灵湛蓝的美眸愈发迷蒙，呼吸急促，脸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她痴痴望着楚无难那魔神般的侧影，只觉得这股视万物为刍狗、践踏一切规则的霸道，让她心醉神迷，几乎要软倒在地。
时间，在死寂与白老艰难的爬行中，一点点流逝。
终于，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白老爬上了那冰冷的石阶，来到了紧闭的圣门之前。
近在咫尺的门扉，散发着苍茫古老的圣威，却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冰冷。
门上那些流转的符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化作了择人而噬的诡笑。
他颤抖着抬起血迹斑斑的双手，抵在了冰冷的门扉之上。
“开——！”白老汇聚残存的所有力量，半圣道果燃烧，双臂肌肉虬结，爆发出撼山之力，猛地推向那沉重无比的圣门！
“轰——隆——隆——”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与之前龙河推门时的混沌流转，光幕模糊的景象截然不同。
这一次，门后显露出的，并非光怪陆离的秘境，亦非吞噬一切的旋涡，而是一片……纯粹到极致的“黑”！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黑”，并非缺乏光线的暗，而是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虚无。
目光投入其中，竟有种神魂都要被剥离吸走的错觉。
门外众人皆是一怔。
“这……门后竟是空的？”
“一片虚无？莫非机缘已尽？”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道古老宏大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如同自万古前传来：
“门已开，可见圣，可见逆圣，可见圣秘。”
话音回荡，与之前一般无二。
然而，异变陡生！
只见那片纯粹的黑之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物。
那是一张面具。
材质非金非玉，色泽苍白，与之前那“圣”字面具形制相似，却更加古朴诡异。
面具之上，刻着一个笔走龙蛇、扭曲狰狞的古字——
“逆”！
“逆”字笔触猩红，仿佛以鲜血书写，散发着一种悖逆天道、颠倒乾坤的疯狂意蕴。
面具出现的刹那，便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门缝，直扑石阶前的白老！
白老瞳孔骤缩，想要闪避，但身受重创，又被楚无难的“难”字余威镇压，根本动弹不得！
“不——！”他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骇欲绝的惨叫。
那“逆”字面具便如同鬼魅般，精准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嗤啦啦！”
面具与肌肤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
白老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仿佛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身上的血迹、污垢竟被面具迅速吸收，而那苍白的面具边缘，开始生长出无数细密的肉芽，如同活物般，向着他的头颅、脖颈乃至全身疯狂蔓延、覆盖！
其周身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发生着剧变！
原本衰败的半圣道韵被一股更加古老、混乱、充满逆反意志的力量强行驱逐、吞噬！
“咔嚓嚓……”束缚在他身上的无形“劫”力锁链，在这股新生的、蛮横的力量冲击下，竟寸寸崩断！
楚无难纯黑的双眸微微一凝。
只见灰黑色的雾气自白老的体内汹涌而出，将其身形彻底笼罩。
雾气翻滚间，隐约可见其体型似乎在膨胀、扭曲。
不过眨眼工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停止。
灰雾稍敛，显露出其中的身影。
依旧是白老的形貌，却已判若两人。
其身形高大了一圈，原本佝偻的腰背挺得笔直，周身笼罩在浓郁的灰雾之中，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
脸上，牢牢覆盖着那张刻有“逆”字的苍白面具。
面具下的眼眶空洞无物，唯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微微闪烁，如同深渊中窥视的血瞳。
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超越了之前的伪圣级别的“圣”，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层次——
那是真正踏入了法道境，度过了法道第一关的……圣威！
“逆圣……”楚无难心中冷然。
原来……所谓的“逆圣”，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以一种类似“附身”或“夺舍”的方式，寄宿于推开圣门者之身！
而且观气息，“逆圣”比“圣”更为强大、诡异！
那所谓的“圣秘”，是否也隐藏在某一扇特定的圣门之后？
就在楚无难心念电转之际，那完成蜕变的“逆圣”，空洞的眼眶缓缓转动，首先便锁定了瘫软在门前、因恐惧而浑身僵硬的青书！
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分对前身的记忆留恋，“逆圣”抬起一只被灰雾笼罩的手掌，对着青书，简单直接地一掌按下！
这一掌，不含任何花哨神通，却蕴含着颠覆法则、逆乱乾坤的恐怖意志！
掌风所过之处，空间层层塌陷、湮灭，化为绝对的虚无！
威力比之前那“圣”字傀儡强横何止数倍！
“白老！是我啊！不——！”青书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明白，从面具附身的那一刻起，那位守护他多年的白老就已经彻底消亡了，此刻存在的，只是一个名为“逆圣”的恐怖怪物！
生死关头，青书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与肉痛，猛地一拍胸口，一枚物件被他强行逼出！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色泽惨白、边缘不规则的古朴骨牌。
骨牌之上，天然生有道道玄奥纹路，散发着一种极其不祥、却又蕴含着浩瀚圣威的气息！
仿佛是以某位圣人的遗骨炼制而成！
这正是他获得那段“未来”记忆时，随之莫名出现在他储物法宝中的东西，一直被他视为最后的保命底牌！
“嗡！”
骨牌光芒大盛，化作一面巨大的暗金色光盾，挡在青书身前，其上隐约有圣人虚影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硬生生抵住了“逆圣”那颠覆一掌的绝大部分威力！
“轰——！！！”
两股绝强力量碰撞的核心，爆发出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风暴！
盆地剧烈摇晃，无数裂纹蔓延！
“噗！”青书虽被骨牌护住，但逸散的冲击力依旧让他如遭重击，全身骨骼不知断了多少根，鲜血狂喷，如同一个破败的布偶般被狠狠抛飞出去。
“楚无难！此仇不共戴天！我青书对天发誓，他日必百倍奉还！！”
在骨牌光芒彻底黯淡、将其包裹化作一道血色流光遁向天际的刹那，青书充满无尽怨毒的嘶吼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声音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而几乎在逆圣对青书动手的同一瞬间，楚无难已然动了！
“退！”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风铃儿与附近天冰皇朝众人耳畔炸响！
他一手揽住风铃儿的腰肢，另一只手则看似随意地一挥袖袍，一股柔和的巨力卷起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莫冰灵及其身旁几位核心长老。
一步踏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然脱离了圣威笼罩的核心区域，出现在了千丈之外的安全地带。
楚无难将风铃儿轻轻放下，莫冰灵等人则略显狼狈地踉跄站稳。
“无难哥哥！”莫冰灵惊魂未定，却第一时间看向楚无难，眼中满是依赖。
楚无难并未理会，纯黑眼眸紧紧盯着圣门前的逆圣。
他周身那诡异的劫数气息缓缓内敛，发梢的霜白与眼眸的纯黑也逐渐褪去，恢复常态，但神色却愈发凝重。
逆圣一掌拍飞青书后，并未追击，那空洞的血瞳缓缓转动，扫过圣威范围外那些刚刚逃出、此刻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修士。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灰雾流转，并无进一步动作，仿佛在审视着这群蝼蚁。
然而，楚无难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之前的“圣”，似乎只屠戮圣威范围内的生灵，但这“逆圣”……其名便为“逆”，岂会遵循常理？
果然！
就在众人刚刚缓过一口气，以为暂时安全之际——
“逆圣”动了！
它那模糊的身影微微一晃，竟一步踏出了圣门千丈范围的界限！
这一步踏出，天地色变！
原本就灰暗的天空仿佛被泼上了浓墨，变得更加阴沉压抑。
一股远比“圣”更加冰冷、更加死寂、带着浓浓悖逆与毁灭意味的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瞬间笼罩了天地！
“啊！”
“快跑！”
“不——”
惊恐的尖叫与绝望的哀嚎瞬间爆发！
人群彻底失控，如同炸开的蚁巢，四散奔逃，却感觉周身空间如同泥沼，举步维艰！
逆圣却无视了那些四散逃窜的蝼蚁，那空洞的血瞳，穿越混乱的人群，似乎……精准地定格在了楚无难的身上！
是因为他方才展现的力量？还是因为他身上某种特殊的气息？
下一刻，逆圣抬起了那只缠绕着灰雾的手掌，对着楚无难所在的方向，看似随意地，向下一按！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仿佛整片天穹都塌陷了下来。
一种颠覆一切、逆乱规则的恐怖意志碾压而下，要将楚无难以及其周身所有人的存在都从这世间彻底抹去！
这一刻……天地倾覆，众生皆蝼蚁！
真正的灭顶之灾，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