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魔神意念微微波动，周遭被其影响的命运河水，瞬间衍生出亿万个嵌套的时空泡影。
每一个泡影中都演绎着一种可能的历史，一种未曾发生的未来，但旋即又全部破灭，归于虚无。
“空间，无悲无喜，无寂无寥，存在即是意义，吾之所见，汝等扰动时空，扭曲空间之稳定。”
“汝在试图重新定义时空。”空间魔神意念回响道。
看着命运长河支流掀起的风浪，苏铭放下手中茶杯，目光掠过棋盘，微微摇头道。
“非是重新定义，而是拓展其可能，道友执掌空间本源，当知空间并非一成不变。”
“吾与鸿钧道友不过将这些置于一处，令其相互参照，互相激发罢了。”
“激发？”空间魔神意念中，首次透出一丝波动的情绪。
“汝之所为，如同将创造毁灭共置一室，观其相争，美其名曰探索大道，然崩塌之室、破碎之器，谁来负责。”
“汝扰动的是时空的基座，继续下去，势必会重现大道碰撞，此等代价，吾不想看到。”
“代价？”听到这话，苏铭目光变得深邃，看向那丝意念道：“道友生于混沌，当知混沌亦非永恒平静，盘古开天，是他对混沌的扰动。”
“其代价是除我等以外的混沌魔神，近乎全灭，洪荒初开，法则碰撞，凶兽横行，此非代价。”
“龙汉初劫，巫妖大战，封神杀劫，哪一次量劫，不是尸山血海，不是文明覆灭。”
“然，劫中有运，破中有立，若无这些代价，何来洪荒演变，何来万灵竞逐。”
说到这，苏铭顿了顿，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存在，固然是意义，但僵化一成不变的存在，与虚无何异。”
“我等所追求的，应当是这无限可能中，窥见超越混沌的一丝曙光，为此，即便重衍无量量劫，令时空动荡，吾亦在所不惜。”
“至于道友所忧大道碰撞。”苏铭手掌轻扫棋局，“万物皆有定数，亦有变数。”
“毁灭与新生，本就是一体两面，一些世界的陨落，或正是另一些世界新生的契机，况且，吾与鸿钧道友对弈，自有分寸，不会任由事态彻底失控，崩坏三千法则。”
在旁倾听的鸿钧，身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番话不置可否，又似乎是一种默认。
而空间魔神的意念则陷入了沉默，那片被隔绝的命运河水，不再衍生时空泡影，而是开始向内收缩，仿佛在凝聚、思索。
祂所代表的，是绝对秩序中的一种，对方代表的，是命运无常与变数无量，二者从根源上存在着差异。
若非命运大道过于神秘，祂可没这般好说话。
“汝之棋局，吾已知悉。”良久，空间魔神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凝练，也更加冰冷。
“然，空间之道，不容轻辱，汝既以混沌为棋局，引动文明之火，碰撞法则之基，那便让吾看看，汝所期待的变数，究竟能在这片由时空承载的棋盘上，绽放何等光华。”
话音未落，那道被分割开来的命运河水猛然震荡，随即如同镜面般破碎，重新汇入奔腾不息的命运长河主流。
那缕苏醒的空间魔神意念，也随之隐没，仿佛从未出现。
祂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将自身一丝意志，融入了浩瀚的棋局之中。
一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正式从无尽沉睡中，投下了一道关注的目光。
苏铭收回望向时空深处的视线，重新看向棋盘，指尖那枚悬停许久的白子，终于轻轻落下。
“执棋者已增，变数已至，道友，该你了。”
鸿钧不言，黑子随之而落，棋局之上，风云再起。
那枚白子落定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棋盘之上，代表稳定与秩序的区域，便泛起了肉眼难察，却本质深刻的涟漪。
鸿钧道祖淡漠的双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其周身缭绕的混沌气息，也为之微微一滞。
空间魔神的苏醒，让祂对棋局的掌控，再次削弱了一分。
对此，鸿钧道祖亦无更好的解决办法，天道不比大道，终究有所局限，祂只能顺着棋局往下走，看看能否从中看到超脱之法，以此摆脱以身合道的束缚。
在二者的对弈中，界域战场某法则紊乱区域，异变骤生。
无数原本肆意撕裂星辰，吞噬物质的空间裂缝，其边缘开始变得柔软，不再是最锋利的切割，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交织。
它们不再仅仅是毁灭的象征，反而开始自发地编织起来。
破碎的星辰残骸，逸散的能量流，乃至一些不幸被卷入其中的生灵残魂，都被这些蠕动的空间裂缝捕获，融合，形成一种前所未见的空间结构。
那不是任何已知文明能够建造的建筑，也非天然形成的星体。
它像是由空间本身生长出的巢穴，或是一座不断自我增殖、扭曲、重构的立体迷宫。
迷宫墙壁是凝固又流动的空间断层，内部一些区域重力颠倒，一些区域被限制，一些区域甚至弥漫着来自未知维度的低语。
这座凭空出现的空间迷宫，以其为核心，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力场，不仅没有进一步破坏周边星域，反而像一种秩序？
一种基于空间无序本身建立起来的秩序。
它开始自发吸收、转化周围紊乱的空间能量，将其纳入自身不断演化的结构之中。
一时间，万族哗然，各方势力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迷宫所吸引。
恐惧与贪婪交织，探索与死亡并存。
紫霄宫内，鸿钧道祖那双蕴含诸天生灭的眸子里，混沌气流转速微微加快。
“以无序铸就秩序，以毁灭催生演化，道友此等秩序，根基在于持续的不稳定与混乱，如同沙上筑塔，终非长久，其所引动的变数，恐超出当前纪元承载之极限。”
苏铭淡然一笑，指尖轻轻敲击棋盘，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与时空中那无声扩张的空间迷宫形成奇妙的呼应。
“沙上之塔，或许下一刻便会倾覆，但在其存在的一瞬，亦是一种真实。”
“道友以天道为纲，求的是万古不易的永恒秩序，吾所探寻的，却是那瞬息万变中，可能迸发的，超越永恒的刹那光华。”
“便让我等，为众生搭建一座纪元熔炉，能在其中生存、领悟、超脱者，或许便能触摸到下一纪元的门槛。”
“至于承载极限...。”苏铭目光扫过棋盘上诸多细微光点，“不试试，又如何知道极限何在，况且，时间与空间两位道友已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