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钟小艾在李达康再三催促下回到京城。
航班降落时，京城的夜空已是繁星点点，钟小艾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出机场。
她抬头看了看被雾霾笼罩的京城，眼下只能先回家，明天再在想法子去找找关系。
钟小艾没敢把自己回京这件事告诉父亲，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免不了挨顿骂。
钟小艾觉得自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点自主能力还是有的。
再加上这么多年自己在京城积累的人脉，讨个几千万没什么问题。
可钟小艾刚用钥匙打开家门，连行李箱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包里手机的铃声便尖锐地响起，屏幕上跳跃的父亲二字让她心头猛地一紧。
“爸……”她接通电话，声音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
“你刚到任光明区，回京城做什么？”电话那头，钟正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钟小艾咽了咽嗓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钟小艾还没来得及说话，钟正国的声音又从电话里传来。
“你现在立刻来我这里一趟！”
钟正国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
钟小艾举着手机，一时陷入沉默。
父亲始终有他的渠道，无声无息地掌控着全局……
钟小艾轻轻叹了口气，又把鞋子换上，转身下楼，融入京城的夜色，去向京城某个不知名的宅院。
当她走进父亲房间的时候，钟正国端坐在太师椅上，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审阅着一份文件。
听到女儿进来的脚步声，钟正国并未抬头，过了近十分钟，钟正国才开口：“说吧，回来干什么？”
钟正国显然对钟小艾贸然回京感到不满，连坐下的机会都没给她。
钟小艾不敢隐瞒，将李达康如何在她办公室以民生大义和政绩压力相逼，自己如何被架上火堆，不得不回京尝试争取资金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哼，鸡鸣狗盗之辈，这种底下上来的泥腿子，对这种钻营取巧、绑架上下级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钟正国不知道是在骂李达康，还是在骂其他人。
随后钟正国又看向自己的女儿，可眼神中没有半点亲情存在。“你更令我失望。在ZJw历练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沉不住气，被一个秘书出身的牵着鼻子走！你的政治定力和判断力，都丢到哪里去了？”
钟小艾立即认错：“父亲教训的是，考虑不周，大意了。”
钟正国挥挥手，他已经听够了没有一点用处检讨，闭上眼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既然他李达康想要政绩，那就送给他一份不能拒绝的大礼。”
钟小艾瞪大双眼，李达康可是父亲老对头的手下，而且自己刚被他坑过，父亲怎么会同意送他一份政绩？！
钟正国没有管钟小艾的想法，自顾自的布局，像是在部署一场战役：“老旧小区改造，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既然下面的同志有困难，想办法解决是应该的。”
“刚好最近上面要出台一个城市更新与基层治理现代化综合试点。”
“你回去再完善一下光明区的材料，用你调研的那几个小区作为样板，突出你们的迫切性和规划的科学性，再提交给住建部。”
“另外，你要着重把刚才你提到的阳光纪检给写到方案里，核心你就写，探索重大项目资金、审批、建设全流程嵌入式监督新模式。”
“由上级纪检监察机关直接指导监督，确保民生工程成为阳光工程、廉洁工程。”
“李达康不是想要政绩吗？好，我就给他一个全国瞩目的政绩！”
“但他想吃下这份政绩，就得同时吞下这把时刻悬在汉东某些人头顶的利剑！”
“除非他心里有鬼，否则就必须表现得比谁都更加大力支持、全力以赴！”
钟小艾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想要跑部钱进可以，但必须要将上级纪检部门的死死钉进京州，钉进光明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明白了，父亲！”钟小艾立刻说道。
“嗯。”钟正国淡淡应了一声，“去吧。把事情做得漂亮点，别再让人牵着鼻子走。你要记住，你的战场在汉东，你的对手，不止一个李达康。”
第二天，钟小艾便回到光明区，按照父亲指引的方向，亲自书写国家级试点的申请报告，将其提升到探索党和国家监督体系前沿的高度。
报告数据详实、案例生动、规划清晰，尤其是那套监督构想，显得既大胆又稳妥，极具创新性和说服力。
就在钟小艾忙着做报告的时候，京城方面关于“国家城市更新与基层治理现代化综合试点”的风声果然适时地小范围传开。
李达康知道消息后，直言上面有人好办事。并且致电钟小艾，一定要赶快起草方案。
钟小艾也是连连答应。
等申请报告出来后，钟小艾便直接越过京州和汉东，通过父亲的渠道递交上去。
不久后，由ZJw、FGw、ZJb等相关部门联合组成的调研组，赶赴多个候选地区调研，光明区名列其中。
调研组在听取钟小艾关于“依托试点建立阳光监督体系”的汇报后，给予高度认可。
最终，光明区成功入选国家级试点。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一份加盖着数个国家级部委大印的《关于将汉东省京州市光明区列入“国家城市更新与基层治理现代化综合试点”的批复》以及附件《试点工作指导意见》，摆在了李达康的办公桌上。
随同下发的，还有一笔数额极其可观的专项启动资金。
李达康拿起文件，快速浏览着。看到资金数额时，他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喜悦，忍不住连连拍桌：“好！好啊！成了！真成了！”
这政绩之大，远超他当初的预期。
然而，他的笑容在看到《指导意见》的具体条款时，渐渐凝固了。
文件白纸黑字明确要求：“试点工作必须探索建立由上级纪检监察机关直接指导、地方dw负主责、审计全程跟踪、社会力量参与的多维度、嵌入式监督体系……确保权力在阳光下运行……”
这意味着，从此，上级和省纪委的触角，将以一种合理合法且他李达康必须双手欢迎的方式，深度介入京州。
特别是光明区的核心项目建设乃至干部队伍之中，他再想如同丁义珍时代那样特事特办，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李达康终日打雁，今天却被一只初来乍到的雏雁啄了眼。”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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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在医院没功夫写，刚写完一章，立马去写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