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那么大的家业,还能差这点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儿出来都够了。”
秦凤英用红肿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这不废话吗?这要是能补上,我还在这跟你说啥?
说是家底儿都掏空了,房子都抵出去了,还差五百。”
还差五百块钱?
周大川动作一僵,眼皮子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来了。
他警惕地看着秦凤英,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你跟我说这个干啥?”
秦凤英深吸一口气,说,“北战说了,这五百块钱要是补不上,大哥大嫂就得进去蹲大狱,而且真真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搞不好还得被下放去改造!”
周大川听完,沉默了两秒钟。
两秒钟过后才反应过来,秦真真原来是自己的那个被秦凤英换了的亲闺女。
不是说他对亲闺女不关心,是因为从小就送出去了,而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出去的。
并且这么多年也就接触过一两回,自己又没有养过,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想不到。
“所以呢?他是想管咱家借钱?”
秦凤英点点头,“大川,那是咱们的亲闺女啊!
真真从小娇生惯养的,哪吃过那种苦?要是下放,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咱们能不能……”
“不能!”,没等秦凤英说完,周大川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声音大得差点儿把房顶的灰都震下来。
“我说秦凤英,你是傻还是蠢呢?咱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吗?
别说五百,现在就是15块钱你能不能拿出来?
拿啥去救你哥,我就问拿啥去救?咱家卖房子卖地,卖儿卖女?”
周大川的口气是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老秦,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那死丫头前脚刚卷走了一千多,咱们的棺材本都没了!
为了把娜娜弄回来,咱们欠了一屁股外债,现在每个月还得还钱,还得给那死丫头寄一百块钱生活费!
咱们现在的日子那是勒着裤腰带过,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你现在跟我说要拿五百块钱去填那个无底洞?你去抢啊?”
秦凤英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但心里的火也被点着了。
那是填无底洞吗?那是救命!
秦凤英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回吼,“你吼啥吼?
那是救真真的命!你就眼睁睁看着咱们亲闺女去吃沙子?你也太狠心了吧?”
“我狠心?”,周大川气乐了,“我狠心还是你没脑子?
这钱借出去还能要回来吗?啊?
那就是肉包子打狗!
咱们家不过日子了?娜娜的腿还没好利索,还得吃药,还得补身体,以后两个闺女还得攒嫁妆,两个儿子还要攒彩礼,这哪样不需要钱?
你把钱都扔进那个窟窿里,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
你只顾着那一个,家里的四个孩子就不管了?只有那一个是亲生的是吧?
哎秦凤英,这话说到这儿了,我就得给你掰扯掰扯了。
这祸是谁闯的?啊?你还有理了,还跟我豪横。那孩子不是你换出去的,当初你跟我商量了吗?
但凡你当初给我打个招呼,我都不能让你干这样的事,现在可好,出事儿了,闺女要受连累了你跟我吼了。
你跟我吼啥?你有理吗?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秦凤英又被气的眼前黑,今天已经黑好几回了,不过黑着黑着就习惯了。
她指着周大川,手指头哆嗦得跟装了小马达似的,颤抖的频率贼快。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在怪我,你一直都在怪我。
好啊,你今天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她歇斯底里地喊。
“你还好意思说我,心里只有真真,那你呢?
你心里就只有周娜!就只有这个在你身边长大的闺女!
真真不在你身边,你就当她不存在是吧?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真真身上流的也是你的血啊!你咋就能这么偏心眼儿呢?”
周大川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你少胡搅蛮缠!”
他跟秦凤英隔着桌子对吼。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咋偏心了?
当年要把孩子换回来的是你,现在要把家底掏空去救那个没养过一天的闺女的也是你!
我顾着眼前的日子有错吗?
咱们还得活人呢!
娜娜这腿是因为啥断的?还不是因为在乡下受了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不得好好养着?
你为了那个真真,就要把这一家子都拖死?”
“你放屁!”
秦凤英抄起桌上的茶缸子就砸了过去。
茶杯砸在周大川肩上,周大川捂着肩膀,疼得呲牙咧嘴,眼睛也红了。
“你个疯婆子!你敢动手?”
秦凤英,“打的就是你这个老王八犊子。
你就是偏心!你就是看不得真真好!
你看真真要落难了,你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你就守着你那个瘸腿闺女过吧!
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凤英叭叭叭拍着桌子,爪子都拍疼了。
于是两口子,抻着脖子,隔着桌子,面对面的你汪汪汪,他汪汪汪。对着疯狂汪汪汪。
汪着汪着两个人就抓到一起了,动了全武行,开始了男女单打。
别说,你还真别说,别看周大川是男的,竟然跟秦凤英打了个旗鼓相当,五五开,谁都没占到谁便宜。
因为夫妻两个以前是虚假恩爱,没有动过手,所以周大川不知道秦凤英的身手,这会儿知道了。
知道了对方实力之后,决定以后不跟她动手了。
这俩人打累了,觉得浑身疼,就都住手不打了。
“你听听,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周大川顶着一脸的抓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外。
“娜娜还在外头呢!你当妈的这么说自个儿闺女,你就不怕孩子寒心?”
“要我说寒心,我早就寒透了!”秦凤英披头散发,满脸泪痕,恶狠狠地说道,“真真要是去了大西北,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就吊死在家门口,让你后半辈子都膈应。
我他妈还天天阴魂不散的跟着你。”
屋里头吵翻了天,锅碗瓢盆叮当乱响,夹杂着秦凤英的哭嚎和周大川的怒吼。
门外的周娜,“……”
本来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得像张纸。
她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那条伤腿直愣愣地伸着,仿佛感觉不到疼了。
屋里两个人吼的太起劲儿,根本就没顾及到门外的人能不能听到,所以一字不落的全被周娜听去了。
周娜的脑子里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