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儿的手还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抖。
上官孤云站在她身侧，接过纸条，凑近烛光。墨迹未干，边缘有些晕染，像是刚写完就塞了进来。他指腹轻轻划过字痕，确认是新写的。
“子时三刻，南门旧驿。”他低声念完，抬眼看向众人。
院子里的气氛变了。前一刻还在说笑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欧阳青青琴弦上的手停在半空，西方玉端着的酒壶没放下，邱倩嫣把药箱重新扣上，根露兰从台阶上站起身，脚步虚浮，却坚持走到了桌边。
慕容泽春靠在门框上，眉头紧锁：“铜护不是死人。他是杭门独眼大师最信任的心腹，若出现在广州，绝非偶然。”
“血煞门昨夜行动失败。”上官孤云将纸条递给慕容泽春，“他们不会留在原地等我们清剿。”
“豹门残部也失联了。”慕容泽春快速翻看手中的布帛，“我查过运输路线，三天前有一批黑货经潮州运往闽南，押车的是生面孔，但用的是豹门暗记。”
“福州。”上官孤云道，“水路通岭南，山路连五岭，易守难攻。”
“他们想在那边重建据点。”赵婉儿握紧剑柄，“我们得赶在他们站稳前杀过去。”
“不能走官道。”上官孤云说，“敌人既然能传信，必然设伏。我们走小径，穿山越林，避开通衢。”
“我来带路。”慕容泽春收起布帛，“岭南小路我熟，七天可到福州城外。”
“好。”上官孤云点头，“即刻准备，天亮前出发。”
赵婉儿立刻转身进屋，翻出包袱，取出冰心剑仔细检查。剑刃无损，她又从暗格里拿出一排飞镖，逐个擦拭，确认无锈无裂。她把备用剑囊绑在腰后，再将轻甲穿在外袍下。
欧阳青青坐在桌前，铺开信纸，提笔写下：
“致岭南八大派诸位掌门：
近日血煞余孽与豹门残部勾结，行踪已现东南。恐其借道福州聚势，望各派留意境内异动，若有可疑人物出入，请速传讯至云宫联络处。此危非一家之祸，乃江湖共敌。”
她写完吹干墨迹，折好封入信封，用火漆压印。
西方玉从自己房间捧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枚黄符纸，边缘画着雷纹。她将符纸分成五份，每份夹入一个小布袋，又放进去两粒丹药。
“这是我娘留下的雷电符。”她走到每人面前，递出布袋，“遇到强敌可以引雷破阵，驱毒丹能防瘴气。”
邱倩嫣打开药箱，开始分装药物。她拿出五个瓷瓶，分别装入安神丸、解毒散、止血膏。又另配一碗褐色药汤，倒入小壶中。
“露兰，这个每天喝一次。”她把药壶递过去，“你体内的毒还没清干净，路上不能累。”
根露兰接过药壶，低声道谢。她拖出一个布卷，摊在桌上，是她这些天记下的线索图。上面标着西市井口、面馆位置、药铺路线，还有几处她觉得异常的街角。
“我画了标记。”她指着几个红点，“这些地方都有人进出，但没人出来。我觉得下面有地道。”
上官孤云俯身细看，点头：“带上它，路上有用。”
天色渐亮，窗外透进灰白的光。
上官孤云站在院门处，回头望了一眼这间小院。灶台边还放着昨晚的锅碗，廊下琴架上琴弦断了一根，墙角的花环被风吹落在地。
他弯腰捡起花环，轻轻拂去尘土，收进怀里。
“出发。”
一行人走出院门，踏上南街。
赵婉儿走在上官孤云左侧，腰佩双剑，步伐稳健。西方玉紧随其右，手里拎着包袱，不时抬头看他一眼。
“云哥哥。”她小声叫。
上官孤云侧头。
“我……我想要抱抱。”她脸微红，声音更轻了。
上官孤云停下，左右张望一眼，见无人注意，便一手揽过赵婉儿，一手牵住西方玉，将两人轻轻一带，搂在身侧。
“走了这么久，你们都累了。”他说，“等到了安全地方，再好好歇。”
赵婉儿靠在他肩上，哼了一声：“我才不累。”
西方玉低头笑了。
欧阳青青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微扬。她手中握着那封信，已经交给驿站快马送出。
邱倩嫣背着药箱，脚步略慢，但始终跟上。她时不时摸一下腰间的瓷瓶，确认药物都在。
根露兰抱着卷轴，走得有些吃力，却一声不吭。她的鞋底磨出了一个小洞，但她没说，只是把脚微微侧着，减轻疼痛。
慕容泽春走在最后，忽然跃上路边一棵树，踩着枝干向前探视。
“前方小路分岔。”他跳下来，“左边通荒坡，右边绕山脚。走右边更隐蔽。”
“走右边。”上官孤云下令。
队伍转向山脚小径。
太阳升起，照在他们身上。七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踩在泥地上，一步一步向前。
途中休息时，邱倩嫣给每人倒了一碗温水。根露兰喝完药汤，脸色稍好。
“还能走吗？”邱倩嫣问。
“能。”根露兰点头。
赵婉儿活动手腕，试了试剑鞘松紧。
欧阳青青把信纸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封印完好。
西方玉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分给大家。
上官孤云坐在石头上，手一直按在孤云剑柄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东南方向。
慕容泽春再次跃上高处了望。
“前面三里有渡口。”他回来报告，“有船夫在等客。”
“走水路一段。”上官孤云起身，“节省体力。”
众人重新列队。
渡口边，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夫戴着斗笠，没说话，只伸手示意他们上船。
上官孤云第一个踏上船板。
赵婉儿紧跟其后，脚刚踩上木板，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唤。
“恩公……”
根露兰站在岸上，没动。
上官孤云回头。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朝她伸出手。
她低头，抱着卷轴，慢慢走过来。
手搭上他的瞬间，船身晃了一下。
船夫解开缆绳，撑篙离岸。
江风拂面，水流缓缓推动小船前行。
上官孤云站在船尾，望着越来越远的广州城。
赵婉儿靠在他左肩，西方玉依在他右臂。
欧阳青青坐下，抱着信封。
邱倩嫣打开药箱，检查最后一遍药品。
根露兰把卷轴放在膝上，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红点。
慕容泽春站在船头，目光锁定前方水路。
船行至江心，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上官孤云低声说：“福州，我们来了。”
赵婉儿抽出半寸剑刃，寒光一闪即收。
西方玉从怀中摸出一枚符纸，悄悄塞进靴筒。
欧阳青青闭上眼，轻声默念信中内容。
邱倩嫣拧紧药瓶盖子。
根露兰突然抬头，看向远处岸边的一块礁石。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黑衣，戴帽，一动不动。
她刚要开口——
船身猛地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