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琴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孩的话，处处透着诡异，不可轻信。赵家在汉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怎么可能说倒就倒？高育良作为省委副书记，就算和赵家有切割的想法，也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让女儿来策反自己。这太不符合官场的逻辑了。
可是，情感上，她又无比渴望高芳芳说的是真的。
她太累了。
这些年，她就像一个戴着镣铐跳舞的木偶，表面上风光无限，是人人羡慕的美女老板，可实际上，她只是赵瑞龙手里的一个玩物，一个敛财的工具。她赚的每一分钱，都沾着肮脏和屈辱。
她和祁同伟的感情，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可这段感情，也同样见不得光。他们就像一对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只能偷偷地相爱，随时都可能被赵瑞龙那只猫给抓住，然后被活活玩死。
她做梦都想摆脱这种生活。她想和祁同伟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想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名分，想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高芳芳看出了她的犹豫和挣扎。
她知道，要让高小琴这样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人，彻底相信自己，光靠几句话是不够的。她必须拿出更实际的东西。
“姐姐，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是在利用你和同伟哥，去当对付赵家的炮灰？”高芳芳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顾虑。
高小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理解你的担心。”高芳芳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但是，姐姐，你想想，如果我父亲真的想置你们于死地，他有无数种办法。他只需要把你们和赵瑞龙勾结的证据，悄悄递给新来的沙书记，你们立刻就会万劫不复。他何必让我来多此一举，还把我们家最大的丑闻——高小凤的事情，都告诉你？”
这番话，让高小琴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是啊，高育良如果想动手，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高芳芳把高小凤的事情都捅了出来，这等于是把高家最大的把柄，也交到了自己手上。这不像是要害自己，倒像是……在表达一种破釜沉舟的诚意。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高芳芳的语气变得无比诚恳，“赵家不倒，我们高家迟早要被高小凤的事情拖下水，我父亲一辈子都会被人拿捏。而你们，也永远别想摆脱赵瑞龙的控制。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让赵家彻底完蛋。”
“我知道，你和同伟哥的感情是真的。我也相信，同伟哥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只是被权力压制了太久，磨灭了心气。我不希望他最后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更不希望你和他，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高芳芳站起身，再次走到高小琴的身边，这一次，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高小琴冰凉的手。
“姐姐，同伟哥常说，他要胜天半子。可是，光靠他自己，是赢不了的。因为他的对手，不是天，而是那些手握权柄，可以随意制定规则的人。他需要助力，需要有人帮他掀翻棋盘，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高芳芳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而我，就是来帮他掀棋盘的人。我父亲，祁同伟，你，我，我们联手，就有机会赢。不只是赢半子，而是全赢！”
全赢！
这两个字，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高小琴的灵魂。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女孩，看着她那张稚嫩却又无比坚定的脸，心中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这么多年，她听过无数的甜言蜜语，也见识过无数的阴谋诡计。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高芳芳这样，把她的痛苦、她的渴望、她的野心，看得如此透彻。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给她描绘过这样一个疯狂而又诱人的未来。
她想起了祁同伟，想起了他跪在操场上的屈辱，想起了他中枪后躺在病床上的不甘，想起了他抱着自己，一遍遍说着“我要赢”时的执拗。
是啊，他们都想赢。
与其像现在这样，在黑暗中苟延残喘，最后被人当成弃子一样扔掉，为什么不赌一把？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大不了一死。反正她这条命，也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轰轰烈烈地斗一次，也算不枉此生。
高小琴深吸一口气，反手紧紧地握住了高芳芳的手。她的眼神，从犹豫和挣扎，变得无比坚定和决绝。
“好。”她看着高芳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愿意，陪他一起，抗争。”
“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