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内那种压得你眼皮发沉的黑暗、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跳和远处那越来越响的嗡鸣的、带着金属锈味和焦糊味的黑。应急红光照不亮多少地方，反而把一切都染上一层血色，看久了让人觉得眼睛疼。
“这下乐子大了。”李默靠着冰凉的管壁，感觉背后的灼伤火辣辣地提醒他自己还活着。他尝试调动了一下灵力，还行，大概还剩两成左右，经脉虽然还有点虚，但至少不是漏勺了。“奥瑞坎要是知道他的电站被俩‘维修工’给扬了，报销单得写多厚？”
卡恩没接这个茬。他正借着微光，用牙齿配合右手，把左臂松动的固定绳重新勒紧。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那胳膊不是他自己的。绑好后，他侧耳倾听，鼻翼微微翕动。“嗡鸣声，在增强。方向……更深，也更‘上’。”
“上？”李默皱眉。他们现在大概在据点中层偏下的位置，实验场应该还在更深处才对。
“能量波动……在往上‘涌’。像管道破裂，压力释放。”卡恩解释得很简略，但意思清楚：地下实验场里的东西，因为失去了能源枢纽的稳定供能和压制，开始失控，其能量正沿着某些通道向上扩散。
“好事还是坏事？”
“对我们？”卡恩想了想，“混乱，机会。对其他人？”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李默迅速盘算。停电加能量失控，奥瑞坎的部队肯定乱成一锅粥，上层奥里克他们的压力应该会减轻。但能量失控也可能带来未知危险。
“实验场的结构图，那个‘静滞核心’的位置，大概在什么深度？”他问。
卡恩闭眼回忆了一下芯片里的信息。“最底层。垂直距离……大约在我们下方一百五十米。但有紧急疏散和能量泄压通道，连接到中层几个‘缓冲舱室’。”他顿了顿，“其中一条泄压通道的出口，在结构图上标注为‘b区维护走廊7号节点’。距离我们当前位置……不远。”
李默眼睛一亮。泄压通道？那就是说，如果下面真的压力爆炸，可能会有“东西”甚至“能量流”从那通道里冲上来？而那个节点，可能就是进入实验场的捷径，或者至少是观测点？
“走，去那个节点看看。”他做出决定。被动等待不是他的风格，趁着混乱，摸清情况，如果有机会就咬一口，没机会也能知道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妖魔鬼怪。
两人离开通风管道岔口，回到相对宽敞的“b区维护走廊”。这里也停电了，只有墙脚稀疏的应急灯提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臭氧味，还混杂着一种……冰冷的、让灵魂感到不适的“空无”感。是那种“静寂”能量在扩散。
走廊里一片狼藉。显然停电和能量波动已经引发了一些混乱：几个天花板上的防火喷头在滋滋漏水；一扇气密门卡在半开，警报灯无力地闪烁；远处传来金属撞击和隐约的喊叫声，但听不真切。
他们按照卡恩记忆中的路线快速移动。卡恩的方位感强得离谱，在几乎无光、标志物稀少的走廊里，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找到了正确的岔路。
路上他们遇到了两拨“麻烦”。
第一拨是三个穿着防护服、但面罩破碎的研究员。他们似乎是从某个失控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精神濒临崩溃，其中一个手里还挥舞着一根能量导管当武器，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警告。卡恩根本没给他们靠近的机会，在对方进入十米范围前，他就低喝一声“绕开”，率先拐进了一条侧道，李默紧随其后。那三个研究员甚至没发现他们。
第二拨麻烦更大一些：一台因为停电而程序错乱的蜘蛛守卫机器人。它卡在走廊转角，几条机械腿胡乱划动，枪口漫无目的地旋转扫射，打碎了旁边的灯光和控制面板。要过去，要么绕远路，要么解决它。
“我吸引，你从左侧死角过去，破坏它的主关节或能源核心。”卡恩迅速制定方案，根本没问李默意见。
“行。”李默点头。对付这种没脑子的铁疙瘩，最简单。
卡恩从阴影里摸出一块从管道里带出来的金属碎片，掂了掂，然后用力掷向机器人对面的墙壁！
哐当！
响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机器人的传感器立刻转向声音来源，枪口也调转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李默动了。身形如鬼魅般贴着左侧墙壁疾掠而过，在接近机器人侧后方的刹那，指尖灰黑色剑气一闪而逝，精准地刺入其腿部与躯干连接处一个保护相对薄弱的缝隙！
嗤啦！火花四溅！一条机械腿失去动力，机器人身体猛地歪斜。
而卡恩也在机器人失衡的同一刻冲出，没有用匕首，而是直接抬起左臂那包裹着能量电池的“臂甲”，狠狠砸向机器人另一侧支撑腿的关节连接处！
砰！咔嚓！
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机器人彻底倾倒，枪口胡乱射向天花板。卡恩动作不停，右手匕首顺势从机器人腹部一个检修盖板缝隙刺入，搅动了几下。机器人身上闪烁的灯光彻底熄灭。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干净利落。
李默看了一眼卡恩的左臂臂甲。刚才那一下砸击可不轻，但臂甲看起来完好，只是沾了点油污。“你这临时装备还挺结实。”
“电池外壳，硬度够。”卡恩甩了甩左手，确认固定没问题，“走吧。”
又穿过两条走廊，他们来到了“7号节点”。这是一个比普通走廊稍宽的空间，一侧是厚重的防爆门，门上有个观察窗，但玻璃内侧凝结着厚厚的白霜。门旁的控制面板完全黑屏，手动阀门也结着冰。另一侧墙壁上，则是一个直径约一米五的圆形金属管道口，管道口有可开闭的厚重闸门，此刻闸门紧闭，但边缘缝隙正不断渗出缕缕苍白色的、带着刺骨寒意的雾气。
空气中那种“空无”和“静寂”的感觉，在这里达到了顶点。李默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块“拥夜者”碎片，传来了清晰的、近乎“渴望”的悸动——不是暴动，而是一种“到家了”或者“闻到顶级食材”的兴奋。
“就是这儿了。”李默走近那个管道口。泄压通道。寒气是从下面上来的。他伸手触碰闸门边缘的冰霜，冰冷刺骨，而且这寒冷似乎能冻结灵觉。“下面的‘静寂’浓度，高得吓人。”
卡恩也走了过来。他的呼吸在面前形成白雾。他凝视着闸门缝隙，眉头微蹙。“下面……有声音。”
“嗯？”李默凝神细听。除了隐约的嗡鸣，似乎……真的有别的声音？很微弱，像是什么东西在刮擦金属，又像是……液体缓慢滴落？
卡恩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地面——意思是让他仔细听地面的震动。
李默将手掌贴在地面。冰冷。但在那持续的低频嗡鸣之下，确实有一种新的、更加沉重和规律的震动，正从下方深处传来。
咚……咚……咚……
缓慢，但有力。仿佛某种巨大心脏的搏动，又或者……是沉重的脚步？
“下面有活物。”卡恩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警惕，“很大的活物。而且……它在往上走。”
往上走？沿着泄压通道？李默看向那紧闭的闸门。这闸门能挡住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那“咚……咚……”的震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闸门边缘的冰霜开始扑簌簌掉落！整个节点房间的地面都在随之轻微震颤！
“退后！”李默一把拉住卡恩，向后急退几步，同时灵力运转，戒备地看向闸门。
轰！！！
一声沉闷到让人胸口发闷的巨响！厚重的金属闸门中央猛地凸起一大块！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狠狠撞击！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凸起越来越明显，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的固定螺栓开始崩飞！
“要出来了！”李默低吼，归墟剑魄的锋芒已在指尖吞吐。卡恩也拔出了匕首，右腿后撤半步，身体微弓，左臂的电池臂甲微微抬起，似乎随时准备激发那种秩序场域。
第四下撞击！
咔嚓——轰隆！！！
整个闸门被硬生生撞飞！苍白色的、浓郁到如同液态的寒雾如同决堤般从管道口狂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节点房间，温度骤降！
而在那翻腾的寒雾深处，一个庞大、狰狞、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空无”与“暴怒”混合气息的轮廓，缓缓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