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深夜，只有工作台的屏幕还亮着，投出幽幽的蓝光。Z伏在操作台上睡着了，眼镜滑到鼻尖。林辰在角落里辗转反侧，父亲的葬礼、妹妹的死亡、接踵而至的真相，这些重量让他难以入眠。
苏挽秋侧躺在行军床上，眼睛睁着，望着仓库高处模糊的钢架轮廓。顾景辰睡在旁边的床铺上，呼吸均匀，但偶尔会因肋部的疼痛而微微蹙眉。
母亲笔记本里隐藏的坐标——城北工业区地下掩体b-7区。梅医生检测出的陌生基因编码。基因锁仅剩三天到两周的激活窗口。这些信息在她脑中盘旋，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她悄悄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走到工作台前。Z的屏幕上显示着城北工业区的地下结构三维图，那个坐标点被标记为闪烁的红点，位于地下三层的最深处。
“睡不着？”顾景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很轻。
苏挽秋转过身。顾景辰不知何时醒了，半靠在床铺上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很亮。
“吵醒你了？”她低声说。
“本来就没睡沉。”顾景辰示意她过来坐下，“在想坐标的事？”
苏挽秋在他床边的矮凳上坐下，双手交握在膝上：“我在想，母亲为什么会把线索藏在那种地方。如果那里真的那么危险，她怎么会希望我去？”
“也许她留下了保护措施。”顾景辰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温和，“或者，她认为当你找到那里时，你已经足够强大去面对。”
这话让苏挽秋微微一怔。她想起母亲在笔记本里写的话：“当你真正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完美，而在于完整……你会成为真正的你。”
“梅医生说我的基因里有陌生的编码。”她抬起头，“不是人类已知的序列。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顾景辰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但如果是你母亲留下的，我相信那不会是为了伤害你。”他顿了顿，“苏黎教授是个理想主义者，她相信科学应该造福人类，而不是控制或伤害。她的一切设计，应该都围绕着这个核心。”
苏挽秋握紧了自己的手。母亲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但她留下的谜题依然在引导、保护着女儿。这种跨越时空的爱，让她胸口发胀。
“如果……”她声音很轻，“如果基因锁激活后，我变得不再是我呢？如果那个陌生的编码会改变我……”
“你还是你。”顾景辰打断她，语气坚定，“基因会影响很多，但不能决定一切。你的记忆、你的选择、你经历的一切，这些才是构成‘你’的核心。”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暖，“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我会在这里。”
这句话太沉重，也太温暖。苏挽秋感到眼眶发热，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
仓库另一头，林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光反光——那是外面街灯透过高窗折射进来的。他听到了那边的低语，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那种氛围。
心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他为苏挽秋感到高兴，有人这样珍惜她、保护她。但同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像晚照去世时那种空洞感再次袭来。
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公平。苏挽秋不是晚照的替代品，顾景辰也不是敌人。但人心就是这样复杂，明知不该，却难以控制。
“你也睡不着？”Z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很轻。
林辰吓了一跳，转头看见Z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操作台前揉着眼睛。
“抱歉，吵到你了。”林辰低声说。
“我一直醒着，刚才是假寐。”Z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屏幕的光，“在想你父亲的事？”
林辰苦笑：“什么都想。父亲、晚照、诺亚、还有……所有这一切。”
Z沉默地操作着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其实有件事，我之前没告诉你。”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你父亲在去世前一周，给我发过一封加密邮件。”
林辰猛地坐起：“什么内容？”
Z将屏幕转向他。邮件很简短：
「Z，如果你看到这封定时发送的邮件，说明我已经不在了。请转告林辰和挽秋：地下掩体的坐标指向的不是答案，而是陷阱。苏黎当年在那里留下了最后的手段，但‘夜鸮’已经占据了那里。他们的目标不是控制挽秋，而是利用她基因锁激活时的能量爆发，完成某个更大的计划。务必阻止他们。密码是晚照的生日。」
邮件到这里结束。发件时间正是林弘深入院前一天。
林辰感到一阵寒意：“陷阱？那为什么父亲还让挽秋去？”
“也许他认为，有些陷阱必须亲自踏入才能破解。”Z关掉邮件，“或者，他相信你们能应对。”
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如果这是陷阱，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将极其危险。
那边的低语停止了。顾景辰和苏挽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怎么了？”顾景辰问，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Z将邮件内容展示给他们看。苏挽秋读完，脸色苍白：“陷阱……”
“但我们必须去。”顾景辰冷静分析，“如果‘夜鸮’真的在那里进行某种计划，而你的基因锁激活是关键，那么我们必须阻止。否则不仅你有危险，可能还有更多人受害。”
林辰站起身：“我也去。父亲最后提到晚照的生日，那是密码。也许那里有什么只有我知道怎么打开。”
苏挽秋看向他，眼神复杂：“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林辰。这太危险……”
“晚照是我妹妹，父亲是我父亲。”林辰的声音很轻，但无比坚定，“我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责任结束这一切。”
四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仓库外传来深夜货车的轰鸣声，遥远而模糊。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顾景辰说，“不能贸然闯入。Z，你能调取那个区域更详细的情报吗？人员部署、安防系统、出入口……”
“已经在做了。”Z调出新的界面，“地下掩体b-7区有三个已知入口，但都可能被监视。不过根据旧的结构图，还有一个紧急通风管道，直径足够成人通过，出口在五百米外的废弃变电站。”
他放大那个区域：“问题是，从变电站到b-7区核心，要穿过至少三道安全门。我需要时间破解门禁系统。”
“多久？”顾景辰问。
“最少十二小时。而且需要近距离接入，远程无法突破他们的物理隔离。”Z推了推眼镜，“也就是说，我们得有人先潜入到门禁系统附近。”
空气安静下来。潜入意味着暴露，意味着风险。
“我去。”苏挽秋说，“他们对我的基因有感应，也许我可以……”
“不行。”顾景辰和林辰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林辰先开口：“你的基因特征太明显，一旦靠近就可能被立即发现。而且如果这真是陷阱，他们正等着你去。”
“他说得对。”顾景辰握住苏挽秋的肩膀，“你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基因锁激活的可能。潜入的事，我和Z来安排。”
苏挽秋想反驳，但看到顾景辰肋部的绷带，话又咽了回去。他还带着伤，怎么能去冒险？
“其实……”Z突然说，“也许不需要潜入。如果他们真的在等待基因所激活的能量爆发，那么这种能量会有特定的频率和波动。我可以尝试模拟这种波动，制造假信号，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能模拟到什么程度？”顾景辰问。
“需要苏小姐的一点血液样本，分析她的基因波动特征。”Z看向苏挽秋，“而且必须在靠近目标区域的地方释放信号，远程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仍然意味着要有人靠近危险区域。但相比直接潜入，风险小了很多。
计划在低声讨论中逐渐成型：Z和顾景辰前往废弃变电站，建立信号发射点；苏挽秋和林辰在安全点接应；一旦信号成功引开“夜鸮”的注意，四人再从通风管道潜入b-7区核心。
“我们需要武器。”林辰说，“父亲在医疗中心的地下室藏了一些东西，我可以去取。”
顾景辰点头：“但要小心。傅时衍和姜哲的人可能还在监视你。”
“我知道一些隐蔽的通道。”林辰说，“父亲建那个中心时就考虑到了安全问题。”
讨论持续到凌晨三点。当计划基本确定时，窗外的天空已经透出淡淡的灰白色，黎明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