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猛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
他完全忘了自家书房那面“新中式镂空设计”的墙，也忘了刚才还想教训人的冲动，满脑子都是钟灵儿硬撼自己凝丹境一击的画面。
那副臂铠……是宝贝！是能让手下兔崽子们战斗力飙升的宝贝！
自己作为灵海境的强者，要是带上……
向上挑战化身境的强者，也不是天方夜谭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古怪眼镜、一脸清冷的银发小姑娘，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渴望。
“卖吗？”
两个字，简单粗暴，充满了军人的直接。
院子里一片狼藉，空气中还弥漫着灵力碰撞后的焦糊味。
唐小幽默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炼金护目镜，瞥了一眼钟灵儿手臂上那已经符文黯淡、甚至出现裂纹的臂铠，语气平淡：“这是失败品，能量回路过载，结构已经损毁，报废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属于顶尖技术宅的骄傲让她下意识地补充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定制一款全新的。优化能量核心，重构符文矩阵，预计可以达到稳定两成的力量增幅，并且不会自毁。”
雷猛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回路？什么矩阵？他一个大老粗，只知道拳头够不够硬，刀够不够快。
但他听懂了“稳定”和“不会自毁”，也听懂了“两成增幅”。
两成？太少了！刚才那一下，增幅何止两成！
他大手一挥，打断了唐小幽的技术讲解，摆出一副“我很懂行”的架势，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小姑娘，我懂！我懂！你们炼金师嘛，讲究个精益求精，这我都明白！”
“不过嘛，你那个臂铠太复杂了，成本肯定高。我不需要那么弱的，军中要的是简单粗暴的好东西！”
他凑近了些，用自以为专业的口吻说：“我听说，有一种叫自爆小蜘蛛的炼金造物，威力更大，成本还低，一个就能炸翻一片！”
“你能不能把这臂铠的技术，换成那个？那玩意儿才是我最需要的！”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钟灵儿在一旁揉着发麻的手臂，听到这话都停下了动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雷猛。
柳青青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气氛不太对。
叶一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糟。
自爆小蜘蛛？
那玩意儿是炼金学徒的入门考核作业！
说白了，就是把最劣质的火晶石粉末塞进一个机械壳子里，威力约等于一个特大号的过年炮仗，听个响还行，上战场就是给魔兽挠痒痒。
让一个能造出跨阶战斗臂铠的炼金师，去造自爆小蜘蛛？
这无异于对着一位国宴大厨说：
“你炒的菜太花里胡哨了，不如去学学怎么烤红薯，那个管饱！”
唐小幽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周身的气压却骤然降低。
她扶着眼镜的手指微微用力，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她感觉自己的专业、自己的心血、自己的艺术，被一个粗鄙的门外汉用最无知的方式狠狠踩在了地上，还碾了两脚。
这是对一名顶尖技术宅最极致的侮辱。
就在唐小幽即将开启毒舌模式，用一连串雷猛听都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把他的尊严轰成渣滓的前一秒。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雷猛那壮硕的肩膀上。
“哎呀！雷大人！”
叶一舟满脸堆笑，亲热地揽住雷猛，那熟络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您可真是个行家啊！眼光太毒了！”
雷猛被他夸得一愣，下意识挺了挺胸膛：“那是！”
叶一舟一脸“遇到知音”的激动表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不瞒您说，雷大人，这自爆小蜘蛛，那可是我们小幽压箱底的绝活！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唐小幽：？？？
她什么时候有这种压箱底的绝活了？
她三年前就把那玩意儿的图纸当废纸扔了！
叶一舟仿佛没看到唐小幽杀人般的目光，继续对着雷猛忽悠：“您想啊，臂铠，那是一对一的单挑利器。”
“可自爆小蜘蛛呢？那是改变战局的战略级武器！技术含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雷猛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对啊！战略级！这词儿听着就霸气！
“不过嘛……”叶一舟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笑容，“这技术含量高了几个层级的东西嘛……”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得加钱！”
这几个字，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击中了雷猛的心巴。
加钱？对啊！
好东西可不就得加钱吗？！
这小子懂行！太懂行了！
他立刻觉得叶一舟顺眼多了，之前那点油嘴滑舌也变成了“为人活络，会办事”。
“没问题！”雷猛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只要东西好用，钱不是问题！”
唐小幽在旁边已经彻底听傻了。
把垃圾说成宝贝？还卖出了高价？这……
还能这么操作？
“成交！”
叶一舟一拍大腿，当场拍板，“雷大人，您真是爽快人！就冲您这份对炼金艺术的尊重，炸墙那事儿，咱们一笔勾销！就当是……就当是为咱们的合作，鸣炮庆祝了！”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臂铠的项目，我们照样给您推进！刚才那款是试验品，我们给您造一款正式版！至于自爆小蜘蛛嘛……”叶一舟拖长了音调，“就算是我们送给雷大人您的赠品！”
雷猛大喜过望，买一送一？
还有这种好事？
你人还怪好的嘞。
“不过嘛……”叶一舟又开始了他标志性的转折，“这研发，总得有场地，有经费，您看……”
雷猛此时已经被“战略级武器”和“买一送一”冲昏了头脑，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府邸后面的院子，你们随便用！经费，我出！”
听到“臂铠项目照样推进”，唐小幽冰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她的核心诉求保住了。
她冷冷地开口，补充了一句：“我需要稀有矿石，清单如下……”
她报出了一连串普通人听都没听过的材料。
雷猛大手一挥，打断了她：“都有！军部库房里有！管够！”
就在这时，雷猛身后一名亲兵模样的副官，快步上前，低声提醒道：“统领，您说的这些材料，大部分都在万宝阁的管制清单上，我们军部每月的配额都用完了。而且……”
“那个新来的钱管事，是头倔驴，油盐不进，上次我们想多要点，他硬是半点不松口，处处跟我们军部作对！”
雷猛眉头猛地一皱，脸上的喜色淡去几分，冷哼一声。
“万宝阁？那个姓钱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哼，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一来就卡着军部的脖子！”
“正好，借着三皇子的名头，我倒要看看，他这头倔驴，敢不敢不给面子！”
他似乎已经想好了怎么去敲打那位钱管事。
雷猛不再多言，从怀里摸出一张五万金币的金票，直接塞到叶一舟手里。
“这是订金！不够再来找我！”
他又解下腰间一块刻着“雷”字的军部令牌，扔给唐小幽。
“拿着这个，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去库房提！提不到的，就去找那个姓钱的！就说是我雷猛要的！”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转身，带着手下离开了，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去筹备他的“战略级武器”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钟灵儿凑过来，看着叶一舟手里的金票，又看看唐小幽手里的令牌，最后看看那面更显通透的墙壁，憋了半天，冒出一句：“猪脑袋，你还真会做生意。”
叶一舟嘿嘿一笑，将金票小心翼翼地收好。
唐小幽却走到他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居然把炼金学徒的入门作业，说成了压箱底的宝贝，还卖出了高价。”
叶一舟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我可不是在骗他。”
“我只是在扞卫一名顶尖炼金师的尊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顺便，赚了点理所应当的辛苦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