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荣荀如同惊弓之鸟般仓皇逃离的方向，厉飞雪并未追击。过早捏死猎物，未免无趣。
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几个起落便离开了后山密林，来到了香火鼎盛的玄清观前。褪去斗篷，她依旧是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侯府庶女苏晚棠。
观主清虚道长正在为香客讲解道经，厉飞雪静立一旁聆听片刻，待其讲经完毕，方才上前，执了一个简单的道家礼。
“道长有礼。”
清虚道长见她气度沉静，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便也回了一礼：“女施主有何见教？”
厉飞雪也不多言，随口就清虚道长刚才讲解的经文中几个关隘之处，以及此界道法修行中常见的几个谬误，提出了几句看似随意，实则直指核心的“疑问”。她虽修魔道，但万法相通，以她渡劫境的眼界，指点此界一个小小道观观主，简直如同大学教授看小学生作业。
起初清虚道长还不甚在意，但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继而转为惊愕，最后竟是满脸的震撼与钦佩！对方寥寥数语，竟让他困扰多年的修行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女施主真乃慧根深种！贫道受教了！”清虚道长激动得胡子微颤，再也顾不得身份，拉着厉飞雪便深入探讨起来。
一番“交流”下来，清虚道长已是心服口服，直接将厉飞雪引为“道友”。临别时，更是亲自将她送出观门，在众多香客惊诧、羡慕、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对着厉飞雪躬身一礼，态度极为恭敬。
这一幕，自然被荣荀安排在玄清观暗中监视的小厮看在眼里，迅速回报了回去。
刚刚惊魂未定逃回府中的荣荀，接到这个消息，眉头紧锁，心中的疑云更重。
那树林中神秘恐怖的魔尊……玄清观前备受礼遇的苏晚棠……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究竟哪个才是真？难道苏晚棠背后真有高人指点？还是说，那魔尊与苏晚棠根本就是两个人，只是恰巧都在玄清观出现？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迷雾，原本清晰的剧本彻底脱离了掌控。
接连几日，荣荀都称病不出，连林月瑶的拜访也借故推脱了。他需要时间弄清楚真相，更需要恢复被反噬的修为。
他这一躲，却让另一个人坐立不安了。
林月瑶几次去镇北王府都被挡回，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疑惑。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这个时候，荣荀不是应该更加“痛苦”，而她则应该更加“体贴”地陪伴在“伤心”的苏晚棠身边，巩固姐妹情深的人设吗？
她左思右想，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苏晚棠身上，便又来到了西跨院。
“棠妹妹，”林月瑶带着几分试探，语气有些急切，“你这几日可见过荣世子？我听说他病了，去探望却被拒之门外……是不是你之前与他说了什么，让他误会了？”
厉飞雪正悠闲地品着粗茶，闻言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冷芒。看来，不给这“工具人”下一剂猛药，她是不会清醒了。
“007，”她在心中默念，“把苏晚棠前六世关于林月瑶‘帮忙’的记忆片段，给她‘看’看。”
【得令！记忆碎片传输启动！积分-100！】007兴奋地操作起来。
就在林月瑶等待回答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陌生的画面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是她“无意中”透露苏晚棠的行踪，导致其被污蔑私通；
是她“情急之下”拉着苏晚棠冲向“危险”，导致其坠崖；
是她暗中调换了药材，或是推动了那只将苏晚棠送入丹炉的手……
一幕幕，一次次，都是她如何“恰到好处”地配合着荣荀，将苏晚棠推向死亡的深渊！
“不……这不是我……我没有……”林月瑶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摇摇欲坠，这些记忆与她认知中那个善良、体贴的自己截然不同，充满了违和与恐惧。
厉飞雪放下茶杯，声音慢悠悠，却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月瑶姐姐，看了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能‘恰好’出现在关键位置，‘恰好’说出关键的话，‘恰好’做出……推动我走向死亡的决定？”
林月瑶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慌乱：“你、你在胡说什么？！我那是想帮你！我想救荣荀，我想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帮？”厉飞雪嗤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带着直刺灵魂的穿透力，“你那不是帮！你是天道的工具人！是它给了你‘白月光闺蜜’的人设脚本！让你一次次把我推进荣荀设好的陷阱里，用我的死亡和你们的‘悲痛’来维持它那可笑的‘世界线平衡’！”
“啊——！”林月瑶尖叫起来，仿佛被戳破了最不堪的真相，她死死抱住头，蹲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帮晚棠！我是真心对你好！你胡说！”
厉飞雪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魔识微吐，刺激着那已然开始波动的淡蓝色契约丝线。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厉飞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怜悯，“看看你魂魄上的烙印吧，天道的契约已经开始松动了。因为它发现，你这个工具……快要没用了。它已经开始准备抛弃你了。”
感受到魂魄深处那原本稳固的契约之力传来清晰的剥离感和预警，再结合脑海中那些无法辩驳的“记忆”，林月瑶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呜呜……不是的……我不信……什么天道，什么工具人，什么轮回六世……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她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涕泪横流，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使命”和“认知”轰然倒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厉飞雪冷漠地看着她崩溃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
棋子，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