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程究正对着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嘴里叼着笔帽，含糊不清地抱怨：“这什么题啊，根本看不懂。”
晏淮序原本瘫在床上玩手机，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程究身边，一把抽走他嘴里的笔帽，嫌弃道：“脏不脏！”
随即，他极其自然地俯身，手臂从程究背后绕过，撑在书桌另一侧，将他半圈在怀里，目光扫过习题册。
“笨死了，这不就是换个公式的事儿？”晏淮序嘴上嫌弃，却还是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地写起解题过程，一边写一边讲解。
他的呼吸拂在程究耳侧，程究身体僵硬，眼神飘忽，显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坐在对面看书的闻也，抬头看了一眼那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旁边正低声给予乐安讲物理题的沈行，以及听得专注耳根微红的予乐安。
他皱了皱眉，平静地低下头，仿佛眼前只是两对再普通不过的“学习互助小组”。
讲解完毕，晏淮序把笔往程究手里一塞，顺手揉了揉他那一头本就有些乱的短发，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懂了没？不懂晚上再给你讲，笨狗。”
程究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反驳：“谁、谁是笨狗！你才是！”说着就要去扑晏淮序。
晏淮序大笑着灵活躲开，两人在有限的宿舍空间里追打起来，撞得椅子吱呀作响。
予乐安被他们的动静吸引，抬头看去，笑了笑。
沈行看着他笑，目光柔和，手指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
予乐安立刻抿住嘴，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晚上熄灯后，宿舍陷入黑暗，晏淮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忽然小声开口：“程程，你睡了吗？”
对面床铺传来程究闷闷的声音：“快了，干嘛？”
“我有点饿，”晏淮序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藏的那包薯片，分我一半呗？”
程究嘟囔了一句“烦人”，却还是窸窸窣窣地爬起来，摸黑准确地将半包薯片扔到了晏淮序床上。
“谢啦。”晏淮序心满意足。
闻也：“小声点。”
“……”
过了一会儿，程究声音果然小了不少，他问：“明天早上吃什么，食堂的肉包还是小卖部的面包？”
“肉包吧，我给你带，你多睡会儿。”晏淮序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温和。
“哦。”
简单的对话后，宿舍重新安静下来。
予乐安在黑暗中侧躺着，听着旁边沈行平稳的呼吸声，又隐约听到晏淮序和程究那边细微的动静，心里像是被温暖的泉水浸泡着。
他悄悄伸出手，轻轻勾住了沈行的手指。
沈行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夜色渐深，宿舍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晏淮序偶尔翻身的窸窣声。
“程程，”晏淮序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睡了吗？”
传来程究迷迷糊糊的嘟囔：“嗯，快睡着了……干嘛？”
“我渴了，”晏淮序的声音里掺了一丝理直气壮的耍赖，“你下午买的那瓶矿泉水，好像在我这边桌上，递我一下。”
程究含糊地抱怨了一句“事儿真多”，却还是认命地坐起来。
月光勾勒出他摸索着下床的轮廓，他准确地在晏淮序桌上一堆杂物里摸到那瓶水，递过去。
晏淮序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把瓶子递回去：“谢了啊。”
程究接过瓶子，却没立刻离开，靠在晏淮序的床栏边，声音还带着困意：“明天早上我想吃食堂那个酱香饼，去晚了就没了。”
“知道了，”晏淮序的声音带着笑意，“明天我早点起，给你抢，保证让你这笨狗吃饱。”
“你才笨狗，”程究小声反驳，语气却没什么威力，反而像在撒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点，“……那说好了啊。”
“嗯，睡吧。”
程究这才慢吞吞地爬回自己的床。
这番动静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予乐安其实也没睡着，他侧躺着，面向沈行，将这些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嘴角微微上扬。
他能感觉到，旁边沈行呼吸频率也变了，显然也醒着。
予乐安突然生出了想要分享的冲动，他用气音唤道：“沈行......”
“嗯。”沈行低低的回应立刻传来，仿佛一直在等待。
“你听到了吗？”予乐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像偷偷分享秘密的小孩子，“他们……”
沈行在黑暗中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却了然：“他们一直那样。”
予乐安想起之前晏淮序和程究之间那些再明显不过的互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只有程究自己还没完全开窍。
他忍不住小声说：“感觉淮序好像很会照顾程究。”
沈行沉默了一下，“我不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予乐安愣了一下，随即脸有些发热。
他抿了抿唇，小声反驳：“……我又没说你不会。”
“那，”沈行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予乐安露在被子外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在夜里显得有些凉，“冷吗？”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体温，触碰一瞬即逝，却让予乐安心跳漏了一拍。
“不冷。”予乐安小声回答，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沈行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但也许只有予乐安能听到。
这时，晏淮序还是被他们这边细微的动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开口，声音含混：“几点了？你们俩还不睡……嘀嘀咕咕什么呢……”
予乐安立刻屏住呼吸，不敢再说话。
沈行却淡定地回了一句，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没事，睡你的。”
晏淮序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动静了。
宿舍重新陷入寂静。
予乐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觉手腕上被沈行碰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
他听着身旁沈行平稳的呼吸声，又想起刚才他们那番自然而亲昵的对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温暖而安定。
第二天清晨，晏淮序果然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准备去食堂抢购酱香饼。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程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刚走没多久，程究就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着眼睛，看向晏淮序空荡荡的位置，愣了几秒。
予乐安也被生物钟唤醒，正好看到程究这副睡眼惺忪寻找什么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程究闻声转头，看到予乐安了然的眼神，脸一红，梗着脖子解释：“我、我就是看看几点了！”
予乐安也不戳穿，笑着点头：“嗯，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不睡了！”程究嘟囔着爬下床，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挪，假装去阳台透气，实则在张望楼下通往食堂的路。
这时，沈行也醒了。
他坐起身，予乐安正弯着腰整理床铺，后颈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肤。
沈行目光微凝，随即移开，利落地开始穿外套。
“早上想吃什么？”沈行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予乐安。
予乐安直起身，想了想：“都可以，跟你一样吧。”
沈行“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闻也的闹钟也响了，他按掉闹钟，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宿舍，寻找着晏淮序和程究，以及自然交流着的沈行和予乐安。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开始叠被子。
过了一会儿，晏淮序风风火火地冲回宿舍，手里提着好几份早餐，特有的酱香饼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程程！你的酱香饼，热乎的！”晏淮序第一时间把那个油纸包递给眼巴巴望着的程究，然后又将其余的包子和豆浆分给其他人，“快快快，趁热吃！”
程究接过饼，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满足道：“唔……好吃，靠谱！”
晏淮序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啃起来。
上午课间，予乐安独自去教师办公室送全班的作业本。
抱着厚厚的作业本穿过走廊时，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拐角一闪而过。
那身影莫名地熟悉。
予乐安的心猛地一跳，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他定睛看去，拐角处却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嬉笑着跑过。
是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甩开那瞬间心悸的感觉。
江白早就被他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而且被他母亲带走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自己没睡好，眼花了。
他深吸一口气，抱着作业本继续往办公室走去，但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